“鹰扬将军、代郡太守陆遥在此,敢情幽州王刺史出面一叙!”过了半晌,陆遥再度扬声,将适才的邀约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并不等待多久,很快就仰天大笑起来:“哈哈,王某人果然并不敢出面么?王浚,王彭祖!你果然是个无胆匪类、无耻小人!”
陆遥戟指幽州军的中军方向,连珠炮般地高声喝斥:“我陆道明受并州刘刺史钧命,自并州至冀州、再到幽州代郡。所经之处,莫不听人说起,鲜卑各部骁勇善战,有的是勇敢无畏的男儿,有的是冲锋陷阵的好汉。偏偏那幽州王彭祖生性奸诈凶毒,巧言令色诱骗鲜卑男儿为之效命,自家升官受赏,鲜卑各族却只落得个死伤枕籍!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数日前,听从你乱命的宇文部已与末耐娄部、没鹿回部两败俱伤,死者不下万余。宇文部将士的尸骨未寒,你又驱使段部前来死战了?今日这一战,不过是用段部鲜卑将士的鲜血为你谋取私利罢了,可是袭击朝廷军马的罪责,却要落在段部的身上!王浚,你何其阴险,又何其卑怯!我倒想问问,离了鲜卑战士的帮助,你可有一兵一卒的能战之师?离了鲜卑部族的威风,你哪有任何一点可以称道的地方?你这无能、无勇、无义的鼠辈,除了躲藏在鲜卑男儿的身后,还会干些什么?”
陆遥拔高声音,怒喝道:“好男儿于沙场交战,死活各凭天命。我陆道明身经数百战,莫不是身前士卒、亲冒锋镝。怎么,王浚王彭祖,你这堂堂的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却像是女人那样,只敢缩在安全的角落,连当面与我谈话的胆量都没有么?”
随着陆遥的喝骂,代郡军上下大声喝彩,如雷轰鸣。而幽州军上下将士,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反应。
绝大多数的胡儿终究生性质朴,脑海里没有那些弯弯绕。在普通鲜卑战士听来,这敌将似乎言语间将我们鲜卑人抬得很高,什么“骁勇善战”、“勇敢无畏”……那是在夸赞我们吧?想不到我段部鲜卑的威名,就连中原人也都知道了么?很好啊,很叫人得意嘛。
至于他痛骂王刺史的那些话……似乎……这些年来,为王刺史东征西讨的,可不从来都是我们鲜卑人么?好像那些话……也没错啊?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段末波恨声大喝。他转回身,向王浚施礼道:“这姓陆的徒逞口舌之利,实在可恶。大将军,请遣末将领精骑前去,立取他狗命!”
段末波弯下的腰迟迟没能抬起来,因为王浚迟迟没有言语。
这位骠骑大将军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就连提着缰绳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距离他较近的扈从卫士们,甚至能听到他格格切齿之响。显然他已经怒发如狂,全靠着非凡的定力强自压抑着。
王浚出身门第极高,本就是当代的名士;又趁中原朝廷乱事跃居尊位,驱使鲜卑铁骑四处征战,威势震动天下。数十年来,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但这些辱骂的言辞并非挑起王浚如斯怒火的主要原因。他是同时代无数政客中的佼佼者,是个绝顶精明的人。正因为他绝顶精明,所以思虑就比他人更快、更深,在陆遥开口喝骂的短短时间里,他因为那些言辞而联想到的东西更多,随之产生的暴怒,也就更加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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