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车黍所知,作为黑山贼中最大的一股,张燕部喜欢居住在滹沱河沿岸。
卸了显眼的札甲马甲,穿回两裆铠,邓季和车黍双人四骑,一路往北寻去。
太行中小股黑山贼实在不少,两人赶路得急,便没一一避让开,两人所乘坐骑都是良驹,一路少不得有红眼的动心思,好在马快,对方追之不及,不过四五日功夫,便到了滹沱河边。
滹沱河是海河水系主要河流之一,自古名称多异,滹池、恶池、霍池、厚池、亚沦等都是它的别名,曹魏叫它呼沱河,北魏曾改为清宁河,东汉时的名称倒和后世一样,就叫滹沱河。
滹沱河畔的井陉也是太行八陉之一,还以此为县,张燕所部如今就在井陉县北,老弱人马加起来有十六七万,营寨连绵数里,并不难找,邓季和车黍到的时候,身为大头目的张燕正在营寨中生闷气。
前些日子,张燕率两万精壮越过太行到并州掳掠,不料在太原郡被并州刺史、本家张懿一番迎头痛击,损失虽不大,却也没什么缴获,只得黯然退回。
如今世道艰辛,冀州日渐荒芜,官府大户都坚守城池不出,掳掠越来越困难,大军只能去并州补给,这次居然失败,再不成难道还要改去略幽州么?
要知道幽州地处边陲,大汉边军与乌桓、鲜卑多有战事,甚是精锐,又有张纯、公孙瓒两头战功赫赫的大老虎坐镇,黑山贼虽大部活动于冀并幽三州交界处,但张燕历来有自知之明,从未到幽州去掳掠过。
掳掠幽州的风险太大,要不然,聚齐诸部,与那张懿拼一把?
就在张燕在帐中左右思量、举棋不定之际,亲卫来报,帐外有位自称邓疙瘩的少年蛾贼求见。
对内没什么关系,由得别人叫什么就是,但自家对外的名号,邓季也是考虑良久,最后还是觉得用疙瘩好些,“雷公”固然威风,但自己实力不足,若因此引得黑山贼中那位张雷公不满就不妙了,再说前年在汝南与二兄邓仲失散,虽说机会渺茫,但心中总还存了丝指望,若他在乱世中幸存下来,自家名号传出去,能就此寻来那是最好不过。
自黑山贼在太行撑起天地,因各种原因寻来的人等不胜凡数,有蛾贼,也有盗匪,有些在太行中坚持了下来,有些不用几日便消逝掉,很快又生出新的面孔,也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等,这倒不以为奇。
只是听到来人自称疙瘩这小儿般的称呼,张燕亦有些好笑,不过既然是贼,这种也算不得太奇怪,黑山贼中还有叫白雀、飞燕、五鹿、青牛角的呢,当下便传令唤他进来。
车黍留在帐外,邓季昂然进入,第一次见到这位平难中郞将、黑山贼大渠帅,自然要仔细打量,却见他身高七尺六寸,面色赤红,脸庞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但一双眼睛甚有神采,灵动至极。
还要在人家手下讨生活,邓季不敢失礼过多,忙稽首道:“南阳邓疙瘩,见过张将军!”
张燕平日对人温和,善得士卒心,见邓季礼数不缺,少年稚嫩初脱,身上有股英气逼人,心里便先存了几分欢喜,温言问道:“见我有何事?”
邓季忙将预备的两块玉佩奉上,朗声道:“小子本乃南阳张曼成麾下黄巾,宛城余孤,与数千同伴奔走兖豫,求活于冀中,然天下难容,心实惶惶,今闻将军虎威,左近莫敢匹敌,不胜仰慕,冒昧求庇于羽下,还望将军慈悲收留!”
到这世十余载,半文半白的话语邓季也学了些,这一通却是与车黍道途中苦思得,在张燕面前毫不停顿便念了出来。
“呵呵,年未弱冠,便是一方渠帅了么?”接过玉佩,张燕略有些惊讶,问道:“你部有多少人马?”
“四千余人,不过多为老弱,精壮不足四百!”
邓季可不敢说假话,投了黑山贼,并不是只享受庇佑而不出力的,若张燕驰召各部,还得出兵助战,要是只说出总人口四千,按惯例就得有千余精壮,等人家征召上阵时凑不足人手,岂不得罪?
说少也不成,太行是张燕地盘,这些事情迟早会被探知,以其撒谎遭人厌恶,还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张燕之下,太行中大股的黑山贼还有二十余部,连老弱在内,多的有两三万人,少的也有六七千,若有四千人马也能勉强算股大贼了,张燕眼中刚闪过精光,又听到后面那句不足四百精壮的话,不由一怔,疑问道:“不足四百人手,如何养活这许多老弱?”
见这位张燕将军性子不坏,邓季直起腰,咧嘴一笑:“竭尽所能罢了!”
少年既没狂言一定能成,也没垂头丧气,只是一句竭尽所能,倒让张燕欢喜更添几分,一时忘记了今日忧愁,哈哈笑赞道:“是个好小子!”
“既然你部艰难,”没任何犹豫,两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张燕递了回来:“这玩意便留着自家用,找商人换成粮草也能多支撑几天,我也不能收你的!”
这两枚玉佩乃是范县大户家中弄到的精品,虽不知价值,想来换百石粟粮没什么问题,见他如此豪爽,邓季捏着玉佩,一时忍不住感动,嘴里喃喃道:“将军……”
张燕冲他一笑,又问道:“你部扎营何处?”
“涉侯国东南,鼓山西面不知名山谷中!”
“啊?”八百里太行张燕都很熟悉,他愕然道:“可知去年那地方瘟疫甚重?”
邓季忙将已有商队经过,疫情已过的事说了,张燕这才没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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