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十二岁那年,图景年也这样病过一次,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才回来,那头乌黑的长发清减了不少,所以后来她一直盘着头发,没有人知道她脑勺下方发根已枯了小片且华发丛生。
“阿姨不会有事的,不然哪能这么快出院?”
“对对对,”
小姑娘一叠声的应道,那一年她晕倒后送去医院就再也没回来过,今天这么快回来,肯定没事的。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片浮木,她惊喜的看着顾南飞然后转身走到房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探头。
她的母亲躺在深蓝的丝绒被下,长发凌乱,脸色苍白。
昭姨和顾南飞对望了一眼,神色复杂,朝他微微摇头。少年心中咯噔一声,眼就再也没法从门框边的小姑娘身上移开了。
“顾南飞,你说什么是死亡呀?”
对着试卷一整晚都没说话的人突然开口,顾南飞放下手中的笔看向面前的人,书房的灯光散在她肩上,长睫如刷了层茶金色油漆般浓郁。
“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我妈妈会死么?”
图苏里始终保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垂着眼帘谁也不看,就这么毫无焦距的虚落在试卷上。
她问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蹙着,顾南飞心里蓦地像被人凿山般狠狠锤了一下。他定定的望着她,嘴里泛着苦味。
“只要是生命体,都会死亡。”
空气里一瞬间的沉默,左边书桌后的顾琼玖远远地看着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她能理解苏里此刻的心情,因为这些死别她早已经历过。
在顾南飞的凝视下,图苏里缓缓掀开眼帘看他,目光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那你也会死么?”
虽不忍,但是顾南飞没法在这种事上欺骗她,他伸手隔着衣袖握住她纤细的小胳膊,紧了紧。
“会。”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到她面前,腰弯的低低的,几乎成了直角。他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水眸,望着里面自己独占双瞳的倒影,轻轻地,一字一顿的对她说:
“虽然有一天我也会死,但是为了你我会努力活着,哪怕多活一天。”
“图阿姨也会这样想的,生死是躲不掉的,绵绵。”
小姑娘死寂的眼终于有了波动,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伸手抱住顾南飞的腰。
“顾南飞,我害怕。”
图景年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只有浅浅的呼吸。她没有睁开眼喊她,也没有笑着问她念书累不累。她害怕她再也不醒来,害怕失去她,害怕极了。
这世间,只有图景年和她血脉相连啊。
“别怕,绵绵,我在。”
顾琼玖看着相拥的两人,心中也很是伤情,图景年于她,亦师亦友也亦母。她想起姑苏时两人在阁楼上学琵琶,图景年坐在窗前弹着弹着突然泪如雨下。
“琼玖,如果有一天阿姨不在了,你要和你哥哥帮我多关照些绵绵。”她在淅沥的雨帘和窗外迷蒙的江南春景里回望她,笑中带泪。
“阿姨,你怎么说、说这种话。”
她的手足无措看在图景年眼里,怜意顿起。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绵绵也是,若你们能长久在一起该多好。”可这世间哪有什么长久哪有什么一起呢?
都是虚妄,都是虚妄啊。
晚上顾琼玖留宿图家陪着图绵绵睡得,顾南飞在窗前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第二日早晨太阳刺入眼帘他才发现自己竟趴在阳台睡着了。
“我、我今天不想去上学。”
图苏里站在母亲的房门口朝高大的外国男人说道,时不时偷偷朝里张望。
“苏里,你待在家里也于事无补,乖乖去上学,回来你妈妈就醒了。”外国男人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腔。
“我不去上学。”图苏里向来固执,做了决定便很难被说服。
门口的人双手伸进白大褂里,正打算开口时被图苏里身后走来的男孩打住。他握住那只细细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医生,要不就让绵绵在家吧。”
“不是我不让,实在是……”他面露难色,余光偏向房内,面前小姑娘低低的哀求声传来,他正要妥协时身后有声音传来,暗哑低缓。
“绵绵,”
“妈妈!”惊喜的喊声冲出图绵绵的嘴,她推开挡在门口的人冲进屋子里。
“妈妈你终于醒了,你怎么了呀妈妈!”
她扑进图景年微微张开的怀抱,语调带着哭音,说的图景年心都碎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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