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从不去干涉陈可的留学事务,陈可也从没把留学材料往家里带过,他们俩就象
这件事不会发生一样,就象他们不曾想到很快要从对方身边离开那样,同往常一样开开
心心地生活在一起。白天一起去去图书馆,上上健身房,晚上一块吃吃饭,睡睡觉,做
些爱做的事,哪天一时兴起了,就去外头打打牙祭,看场电影,日子过得无关悲苦,也
绝不孤单。
于雷想过,即使他们所面对的是世界末日,这样的快乐与幸福也会持续下去,不会
抹煞。
五月的时候,他们拍了毕业照。于雷和陈可都穿着粉红色镶边的学士服,灿烂地笑
着,在气势恢弘的大图书馆前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接着是毕业生晚会,主办方的许多人于雷都还认识,他们拿了好多赞助商给的纪念
品送给于雷,反正是免费的人情,不做白不做。陈可和张韩在晚会上演奏了与四年前新
生文艺汇演一模一样的曲子,当日的轰动一时台下的人早已淡忘,但他们都在主持人的
提示下着实地感动了一回。他们听着g弦上的咏叹调在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中响起,那是
当年心高气盛的他们无法领略的旋律。
六月,于雷这一届京大人四年的同窗生涯正式画上了句号。在法学院的散伙饭上,
四十个男生的泪水和嚎叫压过了那一百个曾为他们红袖添过许多东西的女生。那个晚上
,在于雷不能忘记的那些回忆里,留下了太重要的一章。
陈可在月底离开了北京,于雷的房间里大部分属于他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取走了
几件必要的衣服。他说,怕于雷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会伤心。
过了几天,陈可在发给于雷的短信里说他会在七月六号,他生日的那一天返回北京
。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京大,而是另一座空桥,是即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在送他回青岛的时候,于雷就已经和他约好,这是他最后一次给他送行,等他要去
美国的时候,就不再送了。于雷说他不是赌气,一点都不是,只是怕机场里来来往往的
国际友人看了咱们中国男人的笑话。
于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块金属表链的精工是一个月前他生日的时候陈可送给
他的。他当时想着,等陈可生日的时候,送他点什么东西好呢?但他转眼又想道:也许
到了他下个生日的时候,陈可已经身在美国了。
而现在正是这样。表盘上的小方框里写着个小小的6字,时间已是下午一点了。屋内
的阳光正好,于雷前一天晚上时睡时醒地没歇踏实,这会儿被晒得有点晕,便起身往门
外去了。
走在街上,他觉着脚下的水泥路正被晒得出油,粘得很,让他走也走不动。他掏出
钱包,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还有几张大票子,便走进了路边一家小咖啡馆。
服务员递上来菜单,他也没看,胡乱要了一杯咖啡,就呆呆地坐着。
他对面有一个冷柜,铁皮是镜面的,他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胡子拉渣的,打陈可走
了以后就没刮过;眼圈整个黑着,想只老熊猫;平时能值得左看右看的脸也不知道是睡
得还是照得还是怎么的,一副浮肿的德行。
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抹上去的发蜡。于雷时不时把手机掏出
来,无意识地摁两下,目前他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就象那位脖子上
套着饼的老兄,饿了还知道啃两口,其它的,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咖啡端上来了,他喝了一口,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说真的,马尿是什么
滋味他也没尝过,但总之可以这么形容。
这时候有一个少年背朝着他从店前走过,白色的汗衫,红色的短裤,脚上蹬着新的
或者擦得干干净净的球鞋,往前走的时候他的头发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从不同的角度反
射着阳光。
于雷“腾”地站起来,跟抢了钱的强盗似的撞开门跑了出去。
咖啡店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大门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忽悠”、“忽悠”地晃着
。他离开的台子上放着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的咖啡,剩下了大半。
80、结局
于雷冲出店门,陈可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可他还是发现自己认错了。那个男孩也
拥有俊美的身体和阳光般的活力,但他在第二眼就看了出来,他不是他的陈可。
于雷傻站在街上,头顶上的烈日直直地烤着他和他的影子。咖啡店的店员慌里慌张
地从后面赶了上来,张头探脑地确认了一会儿他的神经是不是正常,直到于雷主动发现
了她,这才亮明了来意:“先生,您还没有付款呢。”
于雷赶紧掏了二十块钱给她,认罪似地鞠了一躬。
打发走了店员,他又往男孩走的方向望去,他想再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可
。
没了。男孩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或者某个拐角上,连一个曾经让于雷误以为是陈
可的人,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于雷用一个星期的神经衰弱换来的坚强伪装终于噼噼啦啪地剥落了,他慌张地从口
袋里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拨叫着陈可的号码。
只是想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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