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舔了舔自己的唇畔,“好像也没那么苦。”接过药碗仰头喝了个精光。喝完药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周光璟竭力睁着眼睛看着楚策,良久,终于哑声道:“阿策。”
楚策温柔地看着他,“怎么?”
嘴唇开阖几下,周光璟终于发声道:“你有没有讨厌过我?我是说,在你知道以后。”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利用与算计之后。
“那你呢?”楚策揉了揉他有些汗湿的额发,眼底水光浮动温情缱绻,“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这个问题看似有些幼稚,但却在周光璟心中埋藏许久,今日趁着头脑不清,终于说出,总算舒了一口气,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楚策还坐在床沿上,手里捧着本书翻阅。周光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试了好几次,终于沙哑地道:“阿策。”
楚策立即把书放到一旁,“你醒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应当是退了。”
“嗯。”周光璟虚弱地应了声,朝楚策张开双手,“阿策,你抱抱我。”
楚策上半身移过去,伸出双手将人整个环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半晌,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身上一股汗臭。”
烧是退了,人也被汗水打得湿透。楚策叫了洗澡水,将周光璟一把扛起扔进了浴桶,搭了块毛巾在肩头,撩起袖子就开始给人搓背。周光璟一边舒服得直哼哼,一边哭喊着楚策负心汉死没良心到手就嫌弃他。
出了一身汗,说了半席话,心头闷气散去,终是敞亮不少。
再度回到灵虚山时,初雪已降。
山下有拖着鼻涕的小孩,见到两个陌生人,又好气又胆怯地躲在树后偷看他们,周光璟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那小孩立马一溜烟地跑了,窜到他母亲身后,抱住大腿,壮了壮胆,呲牙咧嘴地回敬一个鬼脸。
周光璟没理他,目光却愣愣地落在他头上,小孩抬头一看,自己母亲也怔愣地看着那个陌生人。
楚策捏了捏攥着的周光璟的手,貌似无谓地道:“怎么,这是你的哪个旧情人吗?”周光璟这厮从小fēng_liú浪荡,七岁便知去田埂里采了小野花满村子送小女孩,九岁就会拿了本诗集对着姑娘吟诗,十一岁时对他说过长大要嫁他的妹子已能从山下排到观里,到了如今,旧爱相好更是遍布江湖,集合起来能组一个新门派。
周光璟收回了目光,眯起眼思索道:“应该是以前的小伙伴没错,叫桂花还是春凤来着。楚策轻哼了声,正想着要酸些什么,那边的少妇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道:“两位可是要上这灵虚山?”周光璟微笑道:“正是。”
那少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瞪大,“我劝两位一句,若不是非去不可,还是不要上山了。”
楚策讶异道:“为何?”
朝四下看看,眼见四处无人,少妇将那小孩拉进自己怀里,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那山上原本有一座道观,后道观中的道长们都死于非命,有上山打猎的猎户,曾见到两位道长的身影在山间徘徊,消息传开,便不太有人再敢上山去了。”
周光璟轻笑一声,“若是真能遇上,那便好了。”
他们对少妇点头致谢,转身就朝山路走去,少妇一急,大喊:“两位当真非去不可吗?”
周光璟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非去不可。”
上一次一起走这条路,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楚夫人过生辰,楚策被接回去为母亲庆贺,周光璟陪着楚策,溜溜达达,从山上一直走到山下。
他们那个时候好像刚因为件什么事吵了几句,各自躲进房里生闷气,但听见楚策被叫走,周光璟还是偷偷摸摸地房里溜出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陪他走了一路。
走到最后,楚策低着头,说了一句什么,他以前有些忘了,只记得自己气呼呼地随口回“你不回来也好”,后来,竟真的没等到他回来。
他一直觉得,人生在世,所行之事,所言之语,只要出于己身,发于己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但是这句话,他后悔了。
好在,他虽后悔,楚策却并未食言。
楚策那时说:“我会回来的。”
道观被大火焚毁,又经历多年风吹雨打,只剩下几截断壁残垣。两人站在原本的道观正门前,如今杂草丛生处,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周光璟语带哽咽,“师父……师叔,我和阿策回来了。”话音刚落,两滴眼泪倏忽而落,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难过,还是不舍,还是痛彻心扉。
楚策将周光璟紧紧抱住,一言不发。师父师叔身死之事已经是过去,可是他们年幼的欢愉时光也已是过去,好在虽然回不到过去,但来日未必不是好日子。
周光璟在楚策怀里无声地哭了一会儿,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发现楚策转头遥遥地望着某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轮圆月悬在天边。
他们分别时,清晨日头刚起,如今故地再回,已是月影重重夜风幽。而当年的懵懂少年也再不见踪迹,只剩两个孤寂的青年相依相偎。
但是有你在侧,就胜过世间万千姹紫嫣红。
周光璟从楚策怀里起身,“我们三拜,还剩一拜。”
无凤冠,无霞帔,无红烛,无明镜。
唯有天与地,我与你。
礼成。
周光璟抬手勾起楚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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