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恨道:“可我如今身陷囹圄,冤屈加身,父皇……一直都想废了我吧。”他轻轻咬住了嘴唇,哑声,“他从来不想立我为太子,现在正好找到机会,一定会废了我的。”
“废立太子涉及国本,岂能儿戏,只要殿下与娘娘是清白的,陛下也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陈霂讥诮一笑:“先生这话,怕是自己也不信吧。”
燕思空握住陈霂的手:“无论如何,殿下要坚韧,帝王之路,本就非坦途,但殿下绝对不能放弃,不管发生任何事,臣等都在殿下身后,随时准备为殿下赴汤蹈火。”
陈霂道:“我不会放弃,我若放弃,我母子二人便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燕思空沉重地点点头,低声道:“明日一早,太后就会知道此事,陛下迫于压力,一定会放了你们的,殿下已委屈了这么多年了,就再委屈一晚。”
陈霂苦笑道:“这一晚,只是开始罢了,离陈案离京就藩,还有两年多,他们定会用尽手段迫害我。”
“殿下并非孤军作战。”燕思空深邃的眼眸坦诚地看着他,“我们不会坐以待毙的。”
陈霂回握住燕思空的手,咬了咬牙,目光坚毅而果敢:“先生放心,我绝不会退缩。”
燕思空欣慰道:“有殿下这一句话,臣等必披肝沥胆。”
陈霂感动地说:“先生对我情真意切,我希望先生能一辈子做我的老师,哪怕有一天我当了皇帝,也要先生助我治理天下。”
燕思空拱手道:“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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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监牢后,燕思空一路思索着对策。
就算陈霂母子能度过此次的危机,但以太后的状况,恐怕保不了他们第二次,要将陈霂托上皇位,必须得铲除更多的障碍,比如文尚书,比如二皇子。
相信颜子廉也想到了,虽然俩人尚未来得及商量,但明年的京察大计,定然要想办法在文尚书身上做做文章,只是此人德高望重,并不好撼动,那么,二皇子呢?
燕思空算了算日子,佘准应该已经回京了,若干脆杀了二皇子,倒是能斩草除根,但一是大内守卫森严,就算是佘准,恐怕也难以成功,二是若二皇子真的遇刺,昭武帝一定第一个怀疑陈霂,而祝兰亭更是脑袋都保不住。
有什么办法能彻底为陈霂开山辟路呢……
燕思空一路思索着,回到了家。
他刚进家门,看到阿力的眼神,就知道是封野来了,他吩咐道:“备点酒菜。”
阿力比划着,早已准备好了。
燕思空点点头,示意他回屋,便径直往主屋走去。
推门而入,一股暖意顿时扑将而来,驱散了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春寒,他看到封野正坐在炉边烤手,桌上摆着温好的酒,和还四散着香味与热气的饭菜,这幅画面就像过去许许多多个平凡的夜晚一般,令他的心也热乎了起来。
然而封野转过了脸来,表情分外冷漠,燕思空顿时清醒了几分。
封野站起身,坐在了蒲团之上,看了看矮桌上的饭菜:“吃了吗?”
燕思空摇摇头:“你刚来吗?”
“嗯,吃饭吧。”封野倒上了两杯薄酒。
燕思空除履,盘腿坐在了封野对面:“我刚去探视太子和娘娘。”
“如何?”
“娘娘受了十鞭,不太好,太子尚可,可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能不能熬过这关,便看他造化了。”封野抬眼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吃饭。”
燕思空才回过神来一般,先喝了口酒暖暖肚子,才拿起酒菜,吃了起来。
“我是不是从未说过,阿力做饭挺好吃的。”封野道。
“以前似乎也说过。”燕思空想了想,“是我问你好不好吃,你应和来着。”
这生疏而拘谨的气氛,令燕思空感到有些难受,从前封野见到他----哪怕俩人只分开了一天,也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知道他们之间隔阂愈深,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等夕儿下嫁,就轮不到他做饭了。”封野面无表情地说,“皇上会赐你一座大宅子和一大堆仆人,你再也不用住在这冷清破落的房子里。”
燕思空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封野继续说道:“那时,你的府上会到处都是人,我再也不能翻墙而入,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找你,寒冬腊月,也不能抱着你互相取暖,因为你身边躺着别人。”
“别说了。”燕思空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说。”封野轻声道,“你很快就要做了,为何怕我说呢。”
燕思空抬起头,颤声道:“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封野面皮抽动,明显在隐忍着什么,那复杂到难以归结的情绪充斥着他深邃的双眸,他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他拿起了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没再接话。
俩人之间陷入了冷凝般的沉默,燕思空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味同嚼蜡,他突然之间就悟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
半晌,封野放下了碗筷,换了一种寻常的口气:“就算他们度过此劫,也不能高枕无忧,文宥迟和谢忠仁是不会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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