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梁玄靓,燕宸的心中就激起一片涟漪。“……梁玄靓他怎么样?”
白徐倒也习惯了燕宸直呼皇上的名字,“还能怎么样,他刚刚大婚,边境又有异动,这内朝外朝的够他忙了。”
“……如此。”
想来也是,他刚刚铲除了司马慎,现在正是要整顿朝廷之时。
白徐见他愣神,便叫了他一声,“你可是在想陛下?”
“……没有。”
“唉,要我说你和陛下还真是有意思。这恨起来,恨不得立刻杀死对方,这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又是万般不舍,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一般。”
你都不知道,那日你在禁牢九死一生,谁都给你灌不下去药。最后陛下亲自抱着你,哄着你,喂着你,你才把药喝了。不然,你早就成个死人了。
听白徐绘声绘色地讲着,燕宸的脑海中浮现当日的情形,虽然只是模糊的印象,他却不能平静----他看多了梁玄靓的笑和怒,却从未见过他的担忧。
他想象不出来他那时的表情。
如此过了段时间,三月都过去了大半。这段时间白徐还是每日都来给燕宸诊脉,他的身子着实好了许多。齐昭彦和傅云亭也来看过他几次,无非是想劝他带兵出征,讨伐突厥。他无心与这两人打话谜,到后来干脆闭门不见。
今日和风煦暖,燕宸便决定出去走走。许是许久没有出来了,他竟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不过好在鸟语花香,春色动人,他便来了兴致,折了一根桃枝,在桃花小筑耍了起来。
梁玄靓来时,便看到燕宸在练剑,只不过手中的剑是一枝桃花----他提手转身,挽出一个花式,那雪白的衣摆随风而起,未束的头发半遮眉眼,却遮不住他眼角的笑意。一时间万千桃花飘落,他在花中,宛如仙人。
梁玄靓有点看呆。
直到燕宸发现了他,收了招式,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看来你的身子是好了。”他笑着,“都能练剑了。”
“小把式而已,陛下见笑。”燕宸又回到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低着头,说话沉稳平静,不带丝毫感情。这种语气让梁玄靓很是不舒服,他略带怒意,说朕救了你,你就这种反应?
燕宸抬头看梁玄靓,正好看到他脖颈处的伤痕----那是当日他用他送给他的短刀划的,虽然痕迹已经很淡,却仍可见狰狞。不禁回想起当日的情形,燕宸蓦然低下头,“……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你……朕真是要被你气死!”甩袖转身,梁玄靓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他往前走着,燕宸便跟着他走----他们两人在桃花小筑的亭子坐下。杜管宣拿了披风要给梁玄靓披上,梁玄靓却抬了抬下巴。杜管宣领了意,走过去把披风给燕宸披上。燕宸愣了一下----这是之前梁玄靓给他的金色暗纹披风。
“……多谢。”
听到燕宸向自己道谢,梁玄靓反而不自在起来。他咳嗽了两声,转过头,说:“朕不过是怕没人带兵对抗突厥。”
燕宸见他如此,笑了起来,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帮你打突厥了?”
“怎么,你还想违抗朕的命令?”梁玄靓咧了咧嘴,说当初可是你答应,只要朕放了王艺铮一干人,便听朕的话。
怎么,如今想要反悔了?信不信朕现在就叫人去杀了他们!
一提此事,燕宸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那场变数恍如昨日,他甚至还能回想起梁玄靓抓着他的手腕的力度和那雪白脖颈上的鲜红血液。正如他所想,他们是生来的敌人,那如今坐在这里,两人相对,又是为了什么?
他利用我对抗突厥,我拿自己的命和他赌几条人命……
他突然有点怀念在外流浪的六年,虽隐忍不堪,却是自由之身。可以望一川山水,也可以听一道渔歌。
迟迟得不到燕宸的回答,梁玄靓才觉自己这话不妥----换做以前,他就算嘲讽挖苦燕宸,也不觉妨事。或许是眼前人之前差点离自己而去,如今完整在自己面前,倒是让他懂得了几分珍惜。
他两人谁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却又心有灵犀一般,相顾无言。
过了半晌,有人终于打破了这片静默----杜管宣端了茶水过来,放到梁玄靓和燕宸面前,两人才回过神来。梁玄靓仿佛是要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低下头便开始喝茶,谁知动作太猛,一下子呛了嗓子,流了前襟一片。
“哈,陛下之前还笑我不会喝这落霜白,今儿个怎么呛着自己了?”
杜管宣一边给梁玄靓擦着衣服,一边呵斥燕宸:“大胆,你怎么能这样和陛下说话!”
“闭嘴!”梁玄靓吓了一声杜管宣。他看向燕宸,燕宸笑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梁玄靓只觉得那人眼角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连这满园春色,都不如他好看。
“……你应当多笑笑。”
“嗯?”
“……无事。”梁玄靓说,“这段时间朕都忙于朝事,没来看你,你身子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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