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身手盛天涯尚且不比上面这几人差,但他却成了最危险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要命还是取财,亦或是示威柳十七想得脑子痛,他从未接触过这种人,更别提参透他们的城府。
他愤愤地喝了一口热茶,那厢榻上,闻笛窸窸窣窣地起了身。额前垂下的发丝挡住朱砂印记,闻笛的脸便更加苍白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好似做了噩梦。
“笛哥”
闻笛摇了摇头:“我总也梦见你落水,睡不好,还不如起来看着心里踏实。”
柳十七闻言笑出了声,闻笛起身拢了拢敞开的衣领,顺手勾过一件外袍裹在身上。他穿得随性,坐在那里时却也有几分fēng_liú在。
“你现在打算如何?”闻笛见他只是笑,先在问道,“你提过师门在东海,封师兄如果去了的话,你现在也要回去了么?”
柳十七摇头道:“说来丢人,那地方须得乘船才能去到,但我并不能辨认海上的方位,光凭自己万万无法成行。可能我……只先回海边,那处有个客栈,每月初一十五会有岛上的仆役前来取粮棉,届时我或许可跟他们一同回去。”
闻笛听了这些没说话,把茶杯捂在手心,目光如同黏在柳十七身上似的,带着点眷念,良久才道:“你平安回去了,就不会再来中原了吗?”
“笛哥,我和你约好白露夜廿四桥的,结果你这时便自己忍不住先跑来。”柳十七说话时尾音仿佛在笑,听着有些软绵,“届时你若再次赴约,我定然也会去与你相见。只是……你给了我那么长的时间去思索,是嫌我太笨了?”
闻笛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声音:“你看出我给你时间。”
柳十七:“你定是担心我回过神来,无法接受救命恩人又是杀父仇人,师兄成了义兄,自作主张替我报了仇,故而想不通钻了牛角尖。说实话,那时我的确无法接受,但后来离了西秀山想过几日,逝者如斯,天大的恩怨我也左右不了。”
倒是没提到闻笛担心的另一件事,他终究年轻,连人情世故都能轻巧地释怀,并不能接纳更加深沉的情愫。
闻笛不语,良久柳十七又道:“多谢。”
这两个字轻得像落进了尘埃里,闻笛扭头看他,那少年眼眸低垂,飞快地眨了眨眼,睫毛便翕动两下,一片细腻的阴影:“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不怪、也不怨怼你做的事,换做是旁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
闻笛哑然:“你怎知我不是为了自己?”
柳十七:“血浓于水,笛哥,你并非爹娘亲生,对左念的仇恨并不至此----虽然你不说,也没有人会多想,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否则你就不会让我走了。”
清晨的鸟鸣像一串悠悠小调,能换来他这句话,从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扬州的烟花三月值得一看,柳十七掐指一算离十五还远,索性应了闻笛的提议,在此地多停留几日,顺便看看江南风光。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一个长衫广袖白衣翩翩,乌发放下一半颇为缱绻,另一个则是任侠装扮,束发佩刀。二人俱是长身玉立,模样也好,往街边一站,连阁楼上的姑娘都忍不住掀开窗子偷看几眼。
闻笛闲庭信步往前走,对柳十七道:“听客栈掌柜说镇口有家阳春面做得好,这也快到吃饭的时候了,不如我们去尝尝。”
他说话,柳十七自然毫无异议。两人问了旁边的镇民,循着他指路的方向而去。
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柳十七走出两步却觉得有些不对,他看向闻笛,果然对方眉目间隐约沾染上肃杀,压低了声音道:“十七,你听见了吗?”
“有人,大约十来个。”柳十七轻声道,“是冲我们来的吗?”
闻笛道:“你惹了什么仇家?”
柳十七思索片刻,道:“莫不是我那位师伯知道当日落水没死,前来赶尽杀绝?”
“不会。”闻笛立刻否定了他,“你师伯是高手,不会大张旗鼓地带人前往,他取你性命不过几招工夫,何必费这些周章----”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一道凌厉刀气,闻笛广袖一扫,瞬间撑起内劲挡住朝他们射来的刀光。金属落地之声过后,四面忽然多了好些穿戴整齐的武人!
他们所处之地正是一处街巷死角,这些人包围上来,柳十七下意识地想拔刀一战,手却被闻笛按住了。他听见闻笛镇定自若道:“不必慌张,只是些喽啰,你大伤初愈,莫要再劳神同他们动手,躲我身后去。”
柳十七愣了,他还从未受到过明目张胆的保护,一时不知是按闻笛说的做还是继续逞强----他现在的身手对付眼前这些人绰绰有余呀!
只他一分神的工夫,当中一个青年拔剑向闻笛刺来。
十二楼出身,闻笛脚下步伐轻盈得很,侧身让开后闪电般出手擒住那人握刀的手腕,他眉心一拧,手上用力,那人发出一声惨叫,长剑旋即落地。
闻笛的字典里没有点到为止,惨叫尚未落下话音,他往前虚进半步,手间转而攻向那人咽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扼住对方要害。那男人比他魁梧得多,此时被闻笛举起来脚都离地了,脸更是涨成猪肝色,口中只能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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