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揣摩陵越的心思?
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
百里屠苏也有些走神,等陵越终于落下棋子,他还没有发觉。
陵越觉得奇怪,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飘渺地看着自己的斜后方,如云里雾里。
陵越下意识地回头,心中不由一跳。
曾几何时,他就发现那人总在不经意地看他,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捅破了心意,他反倒释然了,慢慢学着不去看,不去想。可是问题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少恭。
有着一双桃花春水眼眸的欧阳少恭,仿佛妖孽变化的欧阳少恭。不笑时似清明河上柳,江边日暮云,笑起来宛如云际破出天光,一霎时山河沦陷皆成过往。
而每次,当他以这样一如午后风庭般的眼神看他,他便感觉万般无所适从。
明明很熨帖,明明很温煦,带着三月春草芳华,却接不得。
接到了便烫手,像娇嫩花蕊变成灼灼熔岩,滚热入心。
你他喉头哽住,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欧阳少恭反倒一笑,不顾师兄弟二人各自古怪的表情,提衣站起来道:我去附近走走。
百里屠苏终是忍不住道:师兄,你跟少恭
下棋,陵越抬手制止他,点点棋盘,小心了,别那么快输。
高高大大的百年生植物在这样的山野里已不算罕见,老树新藤,年轮交替,生生不息。该死去的终会死去,该成长的终会成长,万物更迭不休,没有什么事物能恒久不已。
欧阳少恭脚下一滑,阴暗的山面,苍苔露冷,腐朽的木头上、树根旁长出了一丛又一丛肥硕的伞状菌类,这些菌类,形态各异,灰不溜秋的,可能便成为了人类餐桌上鲜美可口的菜肴,而色泽艳丽的,却带着足以致命的剧毒。
每一种生灵,都会为了活下去而做出更好的选择。
不过都是会喘气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比之豺狼争夺地盘而相厮斗更甚,谁又能好过谁去。
他方才看天墉城执剑长老门下弟子的棋局,看到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百里屠苏棋风奇崛,常走险境,时有出奇制胜,时有溃不成军,而陵越,更多的是顾全大局,稳中求胜,防守技巧相当纯熟。攻守力量相对抗衡,因此整个棋局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妙趣横生。然而下棋落子,没有人会奔着输去,到最后总要分出个高下,欧阳少恭由棋观人,发觉不管是将自己代入任何一方,最后的结局都未曾见得明朗。
很费力,也很值得期待。
这是一个局中局,孰输孰赢都不好说。
而不管他自己是否搞得明白,他早已陷入其中,无法再旁观者清。
欧阳少恭想,有时他跟百里屠苏不愧互为半身,虽然他多半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出手,但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做意外。
陵越就是那个意外。
他能逼得百里屠苏弃子涉险,那么对欧阳少恭,也一样。
花满楼琼华会当晚,便是一步迫不得已、临场机变的险棋。
玉横重塑近在眼前,他的计划正逐步展开,留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以欧阳少恭对人心的了悟,陵越对他,未必不曾动了心,只是凭他那样隐而不发的性格,估计到死都不会有所表示,甚至可能央求自己的师尊抹去这些记忆,清修百年,忘却凡尘。当夜欧阳少恭一番话,迫得他只能直面,动心也好,不动心也好,眼前人活色生香,难道真的能心如明镜?一举击破他的防守,那么攻城入地,只是早晚之事。
你想逃,可是不能逃。你有那么多的软肋,一个没有用了,还有下一个。以你事事操劳的性格,加之对方兰生的愧意,你又如何放得下。我一步步算计过来,你可曾察觉?
欧阳少恭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天墉城的大弟子怀有了敌对以外的情愫,或许是从一开始他就对那人在意得过了分,或许是那人清清淡淡的态度令他倍感失意,又或许,他与他实在太不相同,一身清气立世,连骨骼都要比旁人硬上三分,那种不曾有过的干净,令他有些着迷。
太子长琴自受天罚被贬入凡间之后,魂魄遭受分离之苦,一半命魂四魄被铸剑师夺去,成为焚寂剑灵,另一半承载记忆的魂魄挣扎逃出,却不得轮回,为了活下去,只能如履薄冰地施行渡魂之术,其间遭遇种种人世肮脏,消磨了原先那个仙人淡泊宁静的心智。他疯狂,他憎恶,他恨天道不公,视万物为刍狗,年年岁岁,灵力衰竭,他更加焦急,更加绝望,甚至有时真的会昏沉到相信旁人的话,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怪物。所以他才那么懂得百里屠苏的心情,所以他在见到陵越的那一刻,模糊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
干净而纯粹的灵魂,早就冲淡在世俗尘埃里,被无数谩骂声踏过,难道还能再清明如许?
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些品行,现在似乎成为了奢望。
陵越代表着他最后的不甘,他有时看他安静的侧脸,便会生出恍惚之意,等到醒悟过来一切终难回头,又不可遏制地想要将其毁掉。
这算什么?又一次天命的嘲弄吗?明明是得不到便想要摧毁的东西,却让自己觉得不舍,一步步靠近之后却发觉,原来有一种迷恋可以让人产生动摇。
他本不艳丽,却足以致命。
凡躯人心,便是如此地脆弱和不堪。
欧阳少恭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而后慢慢变冷得不到又如何,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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