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再开口别说,那些人呐,等得
越久越开心,越觉得我有能耐!
老礼官一脸得意
钟错无语,老邢头嘿嘿笑了声:其实我这也是近几年学来的,不光是道士,我还能扮和尚
说扮就扮,只见他抬手一抹,发髻被他轻轻松松拉了下来,露出油光水滑的脑壳。手接着摸向脸蛋,三缕长髯随之脱下。再接着身形一转,宽大的道袍被他一脱一反一抖,再
批上时,已然是一身袈裟!
阿弥陀佛老邢头双手合十,眉目间俨然是宝相庄严的慈悲。
赞!贪用力鼓掌,钟错扶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邢头装道士装和尚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这年头礼官的生意越来越少,他不得已开了这家纸扎铺子补贴,偶尔在别人有需要的时候扮扮和尚道士念经,生活倒是无虞,可惜他
无妻无子,偌大的房子就他一人住着,总让人觉得有些孤单。
据花姨说,老邢头当年也是fēng_liú倜傥的人物,可惜遇到了俗套的故事情节,他爱的人不爱他,却喜欢他的兄弟。后来他兄弟早亡,老邢头也没再婚,一直照顾着他兄弟的遗孀
和她的孩子。
这事提起来有些尴尬,老邢头倒是坦然。把头套戴回去(胡子就不粘了),他乐滋滋地找出张画来给两人看:漂亮不?
画上的人是个身着华服的女子,画家功底极好,将衣服上繁复的花纹描绘得淋漓尽致,女子似乎是在跳舞,一手微抬挡去大半容颜,只露出如水双眸,却依旧动人心弦。
这是他奶奶,看着画中人,老邢头似乎想起了往事,他奶奶家的傩舞也是极有名的,跳起来真是神仙似的好看唉,这舞传女不传子,到了这一代,算是断了根喽。
所谓傩舞便是祭祀之舞,驱鬼酬神意义非凡,可惜到了现代便渐渐失传。老人家聊了几句张非他奶奶当年是如何一舞夺去镇上最聪明的读书人的心的,话题,又渐渐转到了张
非身上。
提起张非,老邢头笑得极暖:这孩子啊,念情得很。他小时候跟他奶奶住,我也带过他,等后来他奶奶去了,他到了城里,也没忘了我老头子,年年回来看我。
老邢头指了指房间,他这屋里大部分东西都带着上了年头的陈旧感,却也有些东西新得扎眼。其中有一样钟错有些眼熟,似乎是年前广告做得火热的老年人按摩椅,据说是专
为老年人设计,松筋活血效果一流他还记得张非也看了这广告,评语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每年每年,小非都会回来看我,陪我这老头子过年。今年他有事没法回来,还特意托人帮我带了这么个大家伙回来用得着么,半截都进土的人了老邢头的声音渐
渐低了下去。
钟错抿了抿嘴,沉默不语,他别开视线,用力地把浮现出的有关张非的记忆压回心里。
他没时间沉浸在这里面
可惜老邢头读不出他的心思,摩挲了几下按摩椅,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拉开抽屉找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小非的,要不要看?
钟错盯着相册恶俗的红色封皮,脑中天人交战。恰在此时,贪若无其事地晃到前面,顺手在他肩上按了一把,力道不强,却足以让犹豫的他来到相册之前。
最前面的几张照片看起来已经很有年头了,照的是五六岁的小张非就算是他小时候看起来也挺天真可爱,圆圆的脸亮晶晶的眼,笑得没心没肺。
翻过几页,照片上的小娃娃已经长大了,有一张照片尤其显眼:昏暗的惨白的背景下,张非跪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棺木,脸上全是泪水。
那泪水看得钟错心里一紧,他迅速地翻过了这页。
他奶奶大概是在他上初中没多久的时候去的吧,小飞伤心坏了,当时他爹就让他去城里,他也不去还是等到高中没法子了,才去的。等他上了高中,也没忘常常给
我寄相片回来,真是好孩子。
伴着老邢头低低的声音,钟错把相册翻到了后面。
这时照片上的张非已经有了现在的他的影子,他抄着手,微抬着下巴,神情有些懒散,又有些倨傲,仿佛根本不屑留下他此时的影像。照片边角处还有其他人的影子,却没谁
有资格与他并列,无一例外,那些人都注视着张非,眼中带着强烈的崇拜。
接下来的照片也差不多,里面的人越发孤傲,照片上已经没了别人的影子,而他看起来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了照相他竭力收敛了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可那强烈的感觉
依旧印在了照片上。
震半城就是,这个样子么?
翻过这一页,下一张上的张非却与前一页天翻地覆
锐利的气势收敛了,脸上多了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镜,照片上的人微微弯着嘴角,手上拿着录取通知书,背后是临山大学金光闪闪的招牌。
这是他印象中的张非。
之后几张是张非的大学生活,他似乎不喜欢拍合照,除了一张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上有一堆模糊的影子,剩下的都是他独自一人他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他在宿舍里笑嘻
嘻地比v,他站在不知哪儿的山顶上迎风远眺鲜活生动,但依然像以前一样,与人留出不着痕迹的距离。
相册的最后一页的第一张照片上,张非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站在重华高中门前。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留着老邢头记录的日期,最后一张是去年的五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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