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有侍从婢女的呼声喊声说话声,江月在我身边伏着身剧烈喘息,不知道是谁端着水盆路过我,一个趔趄将水泼出来,溅湿了我的衣角,连声道歉。
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我同样是站在人群之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那时的我四万年光阴流过,我得到了挽留的能力了吗?
“不。”我低声道,“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是不用挽留的。那是我的。”
第35章 来,看着我的眼睛
观颐
越别枝住在庄西,同特意开辟出来的练武场接近,庄中心的最大两间房我同惊鹊一人分了一间。
我匆匆赶往西角,越别枝住处略偏,且他不愿人来人往吵闹,故而这处仆人并不很多,不如惊鹊那边一样熙攘拥堵。
我远远看见有人立在越别枝门前,到前发现是明岳。明岳也看见我,并在见我之时愣了一愣,明亮日光下,他的瞳孔反而放大得吓人。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叫我:“主人。”
我没有心思分给他,“澶州最好的大夫是谁?去请来,能请的大夫都请来。去!”
旧患新伤,就算是年轻的身体,病痛层层累积起来,迟上一刻,越别枝就可能没命。惊鹊年纪更小,更不必说,此刻除了请大夫别无他法。即便不能救命,只要能吊住一口气,我堂堂神君,总不至于无法救下两个小孩。
明岳应诺,抬脚就要走。我突然又反悔,伸手一拦,“不,不用,澶州最好的医生是谁?我去找他。”
明岳回道:“是‘寒暑针’墨欧。”
“墨欧…”我把这名字咀嚼了一遍,总觉得似乎曾听过,“他在哪里?”
明岳道:“遮影巷海光堂。”又怕我不识路,补充道:“花鸟街东头,临近重霄楼那条巷子就是。”
我回身便走,待到出庄门时依稀听见有人高喊:“二少…二少不见了!”我脚步匆匆,那声音就被我几步甩在身后了。
遮影巷没什么光照,才过午时不久,巷中却昏暗得如同日暮。我就着一点透漏进的日光,分辨出其中一间屋门外小小的“海光堂”三字。
海光堂的门大开着,我大步而入,屋里的人正伏案读卷,闻声抬头何人…是公子?”
“嗯?”他似乎认识我,但我却对他的脸没什么印象,再着其实也不是认亲交友的时候。我做了个潦草的拱手,道:“我来求医,先生请入内堂。”
“内堂如何?”寒暑针从桌后站起来,掀开隔绝内外堂的布帘,医堂都是一个布置,外堂坐诊开药,内堂行医施针。而此时内堂的病床上赫然并排躺着越别枝和惊鹊两人。
寒暑针震惊回头,“怎会有人?”
我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时间,“先生,我家孩子正逢生死关头,黄泉人间,全凭先生施手了。”
寒暑针毕竟医者,当即压下疑惑,过去为两人把脉施针,并不时问我几个问题。我耐着性子一个个答了,满心焦灼,只等他给个准话。
寒暑针放下惊鹊的腕脉,转面向我:“公子请伸手,墨某仍有疑问需要确定一二。”
我伸出手,寒暑针摸过脉以后又看了我的指甲和瞳孔,甚至放了我几滴血。最后却露出一副难言的神情。
我担心他是看不出二人的病症,只想得个准信不要浪费时间,便问:“如何了?”
寒暑针道:“两位小公子身中奇毒‘魄还乡’,幸而服用不多,且送医及时,墨某还有法可救,然而公子们体内另一种慢毒,名为‘醉倒春’的,墨某却无能为力了。”
慢毒治不好另外说,只要命能先捞回来,什么都好说。我催促道:“求先生大义施救,来日我必厚报。”
寒暑针推辞了一句‘医者本分’,出去外堂配药了。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二人,寒暑针为他们封住了经脉,阻挡住毒性扩散,此刻他们仍是昏迷着,气色却没有太差,还显示出生机。
我一口气松了一半,却不敢完全松懈,过去在床沿坐下。
算算时间,两人昏迷前同样进食过的只有一碗汤。寒暑针说他们服毒量少,我猜测是我让厨娘兑稀了参汤的缘故,且我又分了半盅原汤走,两人各自喝下的毒汤毒性大不如前,才侥幸饶了一命。
然而那盅参汤原本整盅都归越别枝,下毒之人针对的原本也只有越别枝一人,下的毒药也是不多不少的一人份,若不是太过自信,就是那毒因稀少之故,他也只够取走一人性命,若是后者,那他与越别枝定然要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舍得这样一味奇毒,只为图谋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性命。
然而一个十几岁的孤儿少年,又能和什么人有血海深仇,弥天大恨呢?
我一时毫无头绪。寒暑针还没有回来,我掰开靠外的越别枝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只是无神,并没有涣散,还好,还好。
越别枝的眼睛很漂亮,是有些略深的灰色,不仔细看就是普通的黑瞳。然而因为遮影巷光线不足,海光堂内点着蜡烛,这个床头就有一支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了,剩下一半也在缓缓融化。借着蜡烛的光,就能很明显看清越别枝的灰眸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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