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灵枢也颇为不忍,忽然想到什么,脆声道:“对了,瞎子谷那边不会有雪!可以通向山外!”
“灵枢!”冒大夫重重道,目露责怪之意。
阿染却是眼前一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抹了把脸问:“瞎子谷在什么地方?”
冒大夫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神态坚定,依稀仿佛看到故人身影,思及往事,不由感慨万千,忍不住怪罪灵枢道:“你胡说什么,那条路,是人能走的么?!”
“可是……”灵枢自知犯错,低下了头。
“我能走,我一定能走。”阿染苦苦恳求,“求您告诉我,我一定报答您。”说着,膝盖一弯,竟是要给冒大夫磕头。
冒大夫忙将人搀起:“你--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求您告诉我,只要能救他……求您,求您!”
“我并非有意隐瞒。”冒大夫不忍再看阿染的哀求之色,“你知道那里为什么要叫‘瞎子谷’么?其实是因为那条道路凶险异常,布满瘴气。常人走一遭,会……变成瞎子。”
对正常人来说,比起行动不便,恐怕更不愿选择双目失明。余生永陷黑暗之中,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冒大夫本以为自己说出瞎子谷的凶险之处,阿染就会放弃,再不济也会犹豫一下。不料阿染却先是惊喜万分:“太好了!”然后才开始犹豫:“冒大夫,倘若我走出去了,变成了瞎子,怎么才能再走回来呢?”
冒大夫吃了一惊:“你当真要走这条路?”
阿染点头道:“不瞒您说,其实我过去吃过一粒毒药,本来就快要瞎掉了--”
“什么可我观你脉相,并无中毒之兆啊!”
阿染便将留兰下毒一事如实相告。冒大夫听后,久久沉吟不语,最后仍是摇头:“世间毒物千奇百怪,我学艺不精,或许无法辨识。但有一点,施毒者也可能是故意诓骗于你,你并未身中奇毒。”
阿染想了想,觉得倒也不无可能,毕竟留兰过去就总是喜欢弄些东西吓唬他。可与自己的眼睛相比,果然还是乔相思比较重要,就道:“那也没什么。您不知道,他的武功可好了,而且以后还会拜世上武功最好的人为师。倘若知道不能习武,他一定非常伤心。我就不一样了!”
他拍着胸脯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会瞎掉,不仅心里早做好了准备,平日里也常常练习闭着眼睛生活,所以未来不会有多大影响。”
冒大夫心道自己果然老了。为乔相思诊治时,他发现这个年轻人根基不深,手足娇嫩,还以为这位公子哥平日里懈怠练武呢。听阿染如此认真而崇拜地讲述乔相思的武道理想,顿觉是自己看走了眼。
“你……当真不会后悔?”
冒大夫刚问出口,便知自己是多此一问。阿染岂止是不后悔,简直是欣喜若狂。
“若是不救他,我才会后悔。”阿染笑道。
犹豫良久,冒大夫知道阿染心意已决,便只好将瞎子谷内情况进一步说明。
原来,这条瞎子谷底有条奇异的河流,河水含有剧毒,且水温极高,日夜翻腾不休。因此便是在寒冬腊月,也不会结冰,有雪花落下,顷刻间便会被蒸腾的水汽融化。
因为河水有毒的缘故,谷底寸草不生,鸟兽绝迹,大片青石形成了极为平坦的天然道路。过去曾经有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误入此地,行走时会慢慢感觉双目刺痛,视线逐渐模糊。等走出峡谷,一时之间尚能视物,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会彻底失明。
冒大夫本着医者之心,也曾尝试过解除河水毒性,或是找出相克的药物,可惜一直未果。不过,在多次探索中,他发现其实只要以布料掩住面部,闭上双目,便可隔绝水汽中的毒性--然而,谷底道路虽然平坦,但也不是能闭着眼睛走的。一侧便是翻滚咆哮的毒河,稍不留意掉入其中,怕是会连骨头都煮化在里面。
阿染听说之后,不由更是大大松了口气。既然盖住脸就可以,那他大可以直接带着乔相思穿越山谷,据说走出山谷后半个时辰便能到达最近城镇。这样一来,在失明之前,他一定能将乔相思送到安全的地方。
“冒大夫大恩大德,阿染永世不忘!”阿染连连道谢。
冒大夫却很是沉重。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救人,而是感觉自己在害人。
活了数十载,他也有几分看人的心得。阿染的身份他几乎是一看便知,而乔相思的身份也无需多言。倘若这是一对普通的有情人,哪怕两人都是男的,他也不会有如今的顾虑。实在是因为这二人天差地别,其中一个又一直昏睡,令他对两人未来十分不看好。
阿染这样的人,就算为了乔家少爷付出眼睛,最多也不过是被纳为男妾。然而乔家富可敌国,这位小公子容貌又如此俊俏,一个瞎了眼的男妾,哪怕能得到一时之感激,又怎么可能拥有一世的珍惜对待呢?
久病床前无孝子,冒大夫行医多年,此类事件,早已见怪不怪。
可阿染却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甚至想要即刻动身。冒大夫赶紧劝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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