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吴君翊笑了,一下子春暖花开。
沈瑜终于想起了,不错,他们在襄阳的时候,吴君翊离开前的那天,曾问过他,要一起转转。他当时还在为一家生计忧心,还以为未来有无数的时间,所以拒绝,还好奇他为何如此遗憾。没想到,那时候到现在,一转眼十年了。
“所以,这次,能陪我弥补这个遗憾,一起逛逛京城吗?”吴君翊问。
沈瑜终于醒了,终于落地的安心。他说:“好。”
和上一次去皇庄一样,吴君翊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袍子,外披白狐披风,摘去金冠,看起来的确多了几分和年龄匹配的稚嫩。两人站在一处,倒真像是一对兄弟了。
沈瑜穿着官服,吴君翊命沈瑜取来簇新的衣袍让他换上。尽管并不违例,但沈瑜看了看还是推辞道:“只用披风盖着就行了,看不出什么的。”
皇家的针线不能外传,这衣服他穿过后,必然是扔了。何必这么浪费。
“陛下,小心受寒。”已经十一月入冬,虽然还未下雪,但是冬风瑟瑟,吴君翊却坚持要骑马出去,李起心里万分忧虑,只能期盼着沈瑜劝阻一二。
可沈瑜却只是握紧了缰绳,翻身跳上雪白的坐骑,看到吴君翊乌黑的坐骑却赞叹一声:“好马!”
吴君翊眼前一亮,“我还说要教你骑马,你倒是过分谦虚了。这是昔日父皇赐予我和皇叔的,名为乌骊。是昔日进贡的好马产下的马驹,狩猎时,宫中的坐骑,都追不上它。”
“等到鲜卑的好马送回京中,就可以好好训练骑兵了。”吴君翊说到这儿,垂眸,摸了摸乌骊的头,乌骊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
沈瑜听见吴君翊说起狩猎,本以为他会顺着说起狩猎时的趣事,没想到他这时候挂心的仍然是马市和练兵。
他心中动容,把皇帝拐出来的愧疚也消散几分。
吴君翊终于也跳上马,他们俩一个黑披风白马,一个黑马白披风,正相互映衬。当吴君翊纵马冲出去时,余光瞥到侧后方那腾起的黑色披风时,他感觉心中某块空荡荡的地方被填满了。
对于萦绕心头的那个问题,他已经有了个答案。
沈瑜绝不仅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朋友,他的老师,也许,还有更多。
帝王是不该有亲情,友情,或者爱情的。在吴君翊成长的过程中,他信赖的父皇曾无数次教导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甚至,他一度被父皇推远。可他终究没有成长为父皇期望的,冷漠而毫无感情的帝王。
如果可能,他希望沈瑜是全部。
吴君翊和沈瑜绕开了宫城,从偏门出去,来到京中的大街上。李起,和其他的护卫,扮成随从苦哈哈骑马跟在后面。沈瑜问:“习之,我们要去哪儿?”
吴君翊被那两个字震了一下,之后他说道:“就四处走走看看吧,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漫无目的逛过京城呢。”
其实沈瑜也没有过这种经历。对于他们而言,时间总是一种十分奢侈的东西。
冬天的京城,来往的行人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是车窗车门堵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偶有几个挎着篮子走过的妇女,也包着头。路上只有他们两个张扬肆意地打马而过,十分显眼。
“习之,为何不见其他人?”沈瑜隐隐有些不安。
吴君翊拉着缰绳降下速来,与他并驾,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是刚刚视察了京卫么,平日那些飞扬跋扈,在外生事的,许多都是世袭武将,或者是家中的子弟,现在自然被约束,不敢出来生事了。”
“至于那些读书人,又不是大雪寒梅,赏景的季节,跑出来干什么呢?”
沈瑜听他说得有理,心中稍安。他们一齐骑马漫步街头,看两旁的商铺,看来往的行人。
“上次出来,还是陪琳郎买点心,他吃了宫中带回的点心,就一直缠着我要。”沈瑜放松了些,看到这场景,便把幼弟的趣事随口说了出来。
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吴君翊笑道:“正好,进去看看?”
沈瑜正有此意。
他们跳下马,把缰绳交给李起,自己走进去。长长的柜台上用青瓷盘摆着许多花样的点心,因为接近腊月,大多数做成了牡丹、元宝的模样,以讨个彩头。
吴君翊吃惯了御膳房手艺精湛的大厨做的点心,可看着这些相比之下粗制滥造的点心依然看得趣味横生,还拉着沈瑜问他哪种好吃。
“就柿饼、糖球糕吧。”李起不敢让吴君翊吃宫外的东西,在旁边虎视眈眈,沈瑜也心知肚明,只是随口说了几个名字。
那店家原本就注意到他们这两个在小孩子和已婚妇女之中格格不入的顾客格外留心,听沈瑜这么说,立刻附和道:“这位郎君看来是常客,这几样都是时兴的,小店最拿手的,客官只管品尝,不好吃不要钱!”
李起提心吊胆地看着吴君翊当真一样要了一些,却又不敢阻拦,只得乖乖掏钱付账,等出了店面,李起便迫不及待地说:“陛……公子,这些外面的东西不干不净的,还请不要入口。”
“怎么就不干不净了,没听伯瑾说他也是在这儿买的点心么?”吴君翊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立刻上马,而是取了,又把剩下的递给沈瑜,“伯瑾,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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