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他,也别看他,就坐着别动。”
“哦。”傅郁端端正正坐了一会儿,又去拉傅敛羽的衣服,“我们要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别说话,乖。”
“哦。”
小孩儿耷拉着脑袋应着,河上的风吹得他腿上冒鸡皮疙瘩,走了太久的路也让他觉得脚底发烫起来,可傅敛羽说“全城戒严”了,他们不能在城内久呆。
于是他们跑到了这儿,一条墨色不见底的河,弯弯扭扭地绕过房屋与房屋间的缝隙,有些地方甚至要弯下腰来才能通过。
船头一个缺了两颗牙的男人收了钱就一言不发地撑船,可傅郁总觉得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不想看水,船划开的浪花还没扩开来就拍到了岸上,狭窄的感觉让他有些窒息的,傅郁仰头,看灰蒙蒙的天也被挤成了一道线,左右横出来的全息投影却能巧妙地避开彼此,而在间或掠过的飞行器驶过时,把它们撞碎成小像素块,又一点点粘合回去。
他在心里小小地哇了一声,从前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真的看见了,才惊叹于那种神奇。
傅敛羽有和他提到过这儿是内圈和外圈的交界,和更加整洁的内圈中心不同,这里看起来要乱得很多。
——房屋的排列还算有规律,房间密密匝匝地占据了一整个墙面,到处都有金属管戳出来,上面挂着各式的标牌,写着一些傅郁读不懂的话,能提取到的信息多半是维修,朝圣,引渡,后面跟着一些低价,诚信之类的字眼吸引眼球。
当然,在那些古怪的标牌上又有贴了一层新的告示,上面滚动着红色的“全城戒严”,中间的视频里反复播放着朝圣者讲述“自燃”现象再起,最下面的一行小字里才有“信使逃脱”这样的信息。
看久了以后傅郁甚至能背下上面的文字了,他有些无聊起来,借着一块较大的水域,趁机看了眼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扎着两根辫子,夸张地系着粉色的蝴蝶结,脸上也被涂了东西,两颊上的红晕格外显眼,身上穿的是和他从前穿的衣服都不太一样的样式,腰部收得很紧,下面又放得很松,河上有风,吹起下摆来还有些凉,脚上的鞋有好几条链子挂着,笨重得不行,走起路来也有声音。
他搞不懂为什么傅敛羽就能穿着他出来时的衣服,顶多也就是带了个帽子,而他就要打扮成这副模样。
“傅敛羽……”
“我说了,让你闭嘴。”
对方把帽檐压得很低,声音也低,以致于那双瞪着他的眼都带了凶光,傅郁捏着一层衣服,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可傅敛羽一定要他带着那副手套,弄得他很不舒服。
但他也只是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全息投影的吉祥物和他挥手抛媚眼。
——逃出来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傅敛羽既然答应带着他,那他也没有发脾气的余地。
但也没必要那么凶吧!
傅郁有些不满地看过去,却和撑船人的视线正面撞上了。
不再像之前几次的偷窥,撑船人没有把视线移开,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傅郁,忽然露出一个笑,满口黄牙露出来,缺口处黑洞洞的,看得傅郁直泛恶心,移开了视线,挪到他腰间的袋子上。
他想起傅敛羽给了撑船人一大把叮当直响的银色小圆币,全进了那个本就鼓鼓囊囊的包里,两个人都不需要对话,这场交易就达成了。
——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傅敛羽不会要把他带去什么……什么不妙的地方吧?
傅郁胡思乱想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离傅敛羽坐得远了些,偷瞄着男人的反应,却不想腰上扣来一只手,把他大力往伸来的方向挪了挪。
——啊,傅敛羽还是爱他的。
正当他开脑内小剧场时,撑船人竿一撑河岸,拐了个弯,水路开阔起来,远处似乎有扇门,隐约藏在雾后面,看不清晰。
傅郁原本以为船会一直开向门那边,却在水中央停住了,他好奇地张望着,被傅敛羽摁回了座位上。
“过界要多少?”傅敛羽站起身问撑船人,把身后的傅郁挡得严严实实。
“嘿,嘿嘿。”
猥琐的笑声响起来,荡出悠长的回音来,傅郁扶着船沿试图站起来,水面的波动却大了起来。
傅敛羽拎住他不让他掉下去,对着撑船人道:“效果不错,装了声带?”
撑船人没回答,而是拿手里的竹竿打过来,那细竹竿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却把傅郁刚才坐的凳子一下子劈成了两半,碎屑溅了一地,傅郁吓得坐到了地上,手也和傅敛羽松开了。
“信使,信使,信使在这儿……”
撑船人朝他走过来,总算是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来,声音机械化得很严重,平稳得没一丝起伏,傅郁却能听出里头的疯狂来。
“傅敛羽,傅敛羽,啊——”傅郁刚想尝试着爬过去,撑船人下一竿子又挥了过来,另一手操着断掉的凳腿,插进了傅敛羽手上,把他钉在了船身上。
“不要,傅敛羽!”
天空中传来了警报声,所有投影在半空中的全息影像都变成了他的样子,半边天变成了红色,迷雾中传来锁链的声音,里面的门合上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要被抓回去了。
“傅郁,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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