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宣璟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和亓官牧一样……”
“是!”安珏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重蹈覆辙,把从前的路再走一遍。”
宣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样干脆利落。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他的眼中就开始渐渐浮现出清浅的笑意。
只见他吃力的撑着双手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动作迟缓的下了床,脚下像是有千斤重铁一般一步一顿的走到安珏身前,然后抬手抓起他的手腕将手掌用力的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盯着他的眼睛极其郑重的一字一顿道:“谁说再来一次就是重蹈覆辙?他疑你,忌你,甚至把你逼上绝路。而我会信你,护你,与你携手共度此生。”
“安珏,你可愿信我一次?”
安珏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看着他用那双极尽温柔的潋滟水眸盯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信你,护你,与你共度此生,你可愿信我一次?”
“好。”良久,他才听见自己虚幻飘渺的声音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这样答道。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宣璟就无力的松开了紧紧抓住他手腕的手,再也站立不稳一般,膝盖一弯,直直的往他怀里跌了过去。
“来人!”安珏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他,一边把人往床上抱,一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我在!怎么了义父?”一直守在外面的安迟风立刻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道。
“去把大夫请过来。”安珏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噢,我这就去。”安迟风好奇而又担忧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宣璟,应了一声,就立刻风一般的跑走了。
“我没事。”宣璟笑着任他把自己抱回床上,轻声道。
安珏皱着眉头看着他几乎快要被鲜血完全渗透的雪白里衣:“这叫没事?”
宣璟像是怕他担心,又满不在乎的笑着安慰道:“还好,不疼。”
他这句话一出来,直接把安珏给说得愣住了。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宣璟应该早已不会再是那个被热水烫一下都要哀嚎半天受不得一点委屈的矫情幼童,可在他从前在祁耀做将军时听过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关于宣璟的传言中,这个人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的。
一个深受皇帝宠爱早早就封王的皇子,天下人口中目中无人喜欢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受了重伤绝不会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着“没事,不疼。”
联想到宣璟这次步步为营给自己设套的事情,安珏的神色愈发的复杂了起来。
他们分别的这些年,宣璟一个人在邛菀,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怎么了?”宣璟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且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安珏收回思绪,忽然问道。
“啊?”宣璟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有点懵。
“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安珏指了指他还在渗血的伤处,剑眉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就为了诓我前来。”
宣璟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看着他有些委屈的道:“我先前明明白白的问过你的,是你不肯,我才只好出此下策的。”
敢情还是他的错了?
安珏气结,想也没想就直接来了一连串的质问:“那你就不能想别的法子吗?非得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迟岚要是一直不来告知我呢?我要是不来呢?我们如果不按照你预想的那么做呢?”
“没有如果,”宣璟轻轻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淡淡道:“事实就是虽然晚了几天,可你到底还是来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其他的不重要。”
“你……”
“疼。”
安珏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他一声痛呼给生生打断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疼的?”安珏知道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是极其轻柔去掀他的里衣,看见里面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的纱布,又心疼的蹙紧了眉头:“怎么弄成这样了,”抬眼看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很疼吗?”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怎么可能不疼?
他是征战沙场多年的人,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许多回,可也没有哪一回像眼前这个人这般的惨烈。
宣璟身上不仅有多处鞭痕刀伤和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伤痕,右边的小腹处更是有一处明显是被长矛深深刺入后又被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他根本都无法想象宣璟是怎样带着这么重的一身伤强撑着一口气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等着自己去救他的。
若是自己再晚来几日的话……
思及此,安珏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浓浓的愧疚和自责的神色。
如果自己当时答应了他,如果刚刚没有逼得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有一点,”宣璟看见他的样子,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冲他眨了眨眼,笑道:“不过或许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说完还故意把头往里侧偏了偏,露出了右边的整张毫无血色的白净面庞来。
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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