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舱里沉睡着,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等华德医生终于给他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并且将他唤醒的时候,时光已经悄然滑过了整整五年。
斯诺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长时间的冷冻让他的整个身体肌肉都快要萎缩了,瘦得像是皮包骨。他的身体还是那个五岁的孩子,可他的实际年龄却应该是十岁了,五年的时间就像是从他的生命中整个抽离了一般,只留下一片空白。
他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据华德医生说,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陵雨将军被开除军籍,暗流组织的秘密曝光,军部对暗流成员进行地毯式搜索追捕,爸爸为了避难暂时离开了这里,不知所踪。
斯诺怔怔地听着,迟钝的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些让他无法承受的噩耗。
大概是冷冻了太久的缘故,听到爸爸不知所踪,他连流泪的感觉都快忘记了。
从那天开始,华德就把斯诺收为养子,跟外人说斯诺是他捡来的父母双亡的孤儿,今年五岁了。
他暗中给斯诺注射抑制剂,让斯诺以beta的身份长大。
只是,那个五岁的孩子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不爱交朋友,不爱说话,睡觉的姿势总是习惯性的蜷缩成一团,就像是曾经蜷缩在那个小小的冷冻舱里一样。
***
“摇光星”这三个字的重现,如同在斯诺的心底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那些遥远的童年记忆像潮水一般瞬间汹涌而出,躺在冷冻舱里的冰冷的感觉顺着脊背慢慢地爬上脑海,整个身体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
斯诺僵硬地站在那里,抬头看向那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的容貌十分平凡,却拥有一双极黑、极亮的眼睛,对上他的目光,斯诺的心底不由得微微一颤——这双眼睛,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跟记忆里那个温柔的男人如此相似。
似乎在证明他的猜想一般,男人离开标本陈列室前,又回头刻意地看了他一眼。
斯诺不再犹豫,立即站起来说:“老师。我有点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间。”
今天的带教老师脾气很好,见斯诺脸色苍白,赶忙点点头说:“快去吧,要是严重就告诉我,我带你去看医生。”
斯诺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陈列室。
出门时,果然看见那个男人正在走廊的尽头等他。
两人隔着长长的走廊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
爸爸……
斯诺的眼眶立即红了,声音哽在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陵枫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却只能故作平静地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有监控录像,陵枫根本不敢在走廊里跟斯诺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洗手间里,里面正好没人,斯诺这才关上门,转身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轻声问道:“是……斯诺吗……”
斯诺僵硬地点了点头。
男人伸手从脸上揭下那一层特制的生物胶面具,露出原本斯文清俊的容貌来。
斯诺:“……”
哪怕在梦中想念了十多年,可当这张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斯诺却僵硬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已经不是那个喜欢窝在爸爸的怀里听故事、把爸爸当成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什么都听爸爸的话的幼稚的孩童了。
十多年的分离,让他甚至接受了“爸爸或许死了”的事实。
此刻,陵枫突然出现在面前,斯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或许在做梦。
陵枫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碰触儿子的头发,对上斯诺的眼睛,却僵硬地把手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已经跟自己一样高的少年,陵枫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一直记得当年离开阿曼星球的时候,他看着在冷冻舱里蜷缩成一团的那个孩子,看着五岁的小斯诺苍白的脸色和挂满各种针管的身体,他心疼得……几乎要崩溃了。
然而,儿子正在冷冻舱里等待器官移植,他不能带走他,只能委托好友华德继续完成器官培育的试验,希望这个孩子能活下来。
跟弟弟陵雨匆忙逃往伊斯维尔星系的时候,陵枫甚至绝望地想,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万一实验失败的话,他也没法活下来了。
没想到,此刻,名叫斯诺的少年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容貌长得清秀斯文,身材修长匀称,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和一头柔软的铂金色头发,都像极了他的亲生父亲乌迪尔。
父子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良久,斯诺终于回过神来,轻声开口道:“……爸……爸?”
爸爸这个词,斯诺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叫出口的时候因为太过陌生,喉咙干涩无比,带着哽咽的声音甚至让简单的两个字显得模糊不清。
而陵枫却立即听清了,脊背猛然一僵,紧接着便伸出双臂,用力地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小诺……”
不像记忆里那个软乎乎的小孩,抱进怀里的少年身材修长而柔韧,都快跟自己一样高了。
陵枫用力收紧了手臂,感受着少年身上的体温,心底一个空挡的角落,似乎终于被什么填满。
斯诺也伸出手来,紧紧地回抱住面前的男人。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和温柔的气息,是他童年时代最为喜欢、少年时代最为怀念的东西。是那份血浓于水、难以割舍的父子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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