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黎勒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晚上路,翌日早上便已抵达自由都市。
“看什么?”辰砂缩在诃黎勒的大衣里,探头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脑袋就被诃黎勒按了回去。
“没什么。”诃黎勒淡淡道,他看了那张悬赏通缉自己的布告一会,拉低圆帽沿,纵马进城。
自由都市繁华无比,然而繁华的景象却注定不属于这两名外来客。
诃黎勒与辰砂只剩八十枚金币,不够租一间房子落脚。
“我有办法——”辰砂笑道,他找到一间温室,用八十枚金币买了十个花盆,又买了数包种子。
诃黎勒站在温室外,眼望笑着数出金币,与老板交易的辰砂,心里忽有点不舒服。
“好拉,走吧。”辰砂拉着诃黎勒出来,他们在偏僻的巷子里呆了一会。
巷内传出辰砂的声音:“发芽——发芽——快发芽——”
“……”
半晌后,诃黎勒把花苗一盆盆地捧了出来,蹲在一堆花盆后,揉了揉疲惫而略红的眼,强打精神,道:“卖花!”
辰砂笑道:“不是这样。”
辰砂坐在诃黎勒的身旁,缩到他臂弯里,吸了一口气,大叫道:“瞧一瞧看一看了喂!血崩了血崩了!割肉大出血,挥刀自刎跳楼价!每盆只卖八十金币——!”
诃黎勒登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辰砂一吆喝,竟是真的有人来买。
“真花只卖八十金?”
“该不会是枝干插进泥里的……”
“哎哎哎,不能扯啊,是真的花呀。”辰砂忙上前拦道:“先生!你们别动,我挖出来给您看。”
“你你你,不要动刀子!”
辰砂按着愤怒的,耻辱的,正要拔刀把顾客砍成两截的诃黎勒,笑道:“这叫紫罗兰……”
他把泥土抠开一点点,让顾客们看到下面柔弱的根。
一个女人忽问道:“宝贝,你的手指怎么了?”
辰砂把手缩回袖里,不自然地挡着,道:“没事,美丽的小姐,您要卖吗?可以再便宜点儿……”
街旁众人议论纷纷,小声言语传到诃黎勒耳中。
“真可怜,那大个子一定经常欺负他……”
诃黎勒色变,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男人们,女人们同情的眼光落在茫然的辰砂身上,又看看诃黎勒,似乎把辰砂残缺的,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与这冷酷的高大男人联系在一处。
诃黎勒冷哼一声。
众人朝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又议论良久,便有人掏钱,捧了一盆花苗走了。
十盆陆续卖掉六盆,又开始下雪了。
马车来来往往,溅起冰晶,诃黎勒与辰砂依偎在一处,落魄的将军忽道:“走罢,四百八十金币,足够租一个月的房子了。”
辰砂笑道:“再卖一会儿贝,天黑再回去,要有始有终。”
诃黎勒道:“文元的痞子弟弟教你的?”
辰砂想了想,答道:“一半一半,有些是听来的,学院的后门那里,经常有人卖好吃的,都这么喊来着。”
“喂,你们两个!”
辰砂茫然抬头,发现是温室老板,笑着答道:“你好,怎么拉?”
那老板握着拳头,像是十分愤怒,朝辰砂大吼道:“八十金币一盆,我生意还做不做了!行价都是一百二,你小子从哪来的?!”
诃黎勒一言不发,起身上前,辰砂慌忙拉着诃黎勒道:“不不,对不起,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老板道:“不懂规矩的小畜……”
诃黎勒肩膀微微发抖。
辰砂笑道:“真的很抱歉。我我我,我不卖拉。”
老板眼珠转了转,道:“六十金币,照顾你,全买了,回家去,别再来了!”
辰砂想了想,只得道:“好的,谢谢你。”他拉起诃黎勒的大手握了握,小声道:“帮我把花搬进去。”
诃黎勒只得忍着怒火,把花一盆盆搬进温室里,老板数出六十个金币,交给辰砂。
“啊……”辰砂道:“不是一盆六十?”
老板怒道:“没加收你在我门口营业的钱就算了!还想要多少!?”
辰砂只得点了点头,道:“祝你好运,再见。”
诃黎勒吸了口气,捏破了一个花盆的边缘。
辰砂一秒也不敢多呆,收好金币,拉着诃黎勒离开温室。
走到对街,辰砂扯着嗓子喊道:“我干你娘——!等着瞧!瞧你家的花全枯死吧!”
老板从温室里冲了出来,辰砂一面大笑,一面扯着哭笑不得的诃黎勒沿街匆匆忙忙地逃了。
诃黎勒叹了口气,先前满腔怒气这时都已烟消云散。
“别来不来就是一刀……”辰砂扒在诃黎勒背上,两人路过小巷,辰砂碎碎念道:“你看,这样他得气好久呢,以后万一哪盆花枯了,他还得想起这件事,提心吊胆的……捅死了他就啥感觉都没了。”
“……”
“你比我狠。”诃黎勒总算知道,辰砂是被文元家的废柴彻底带坏了。
兜里有五百四十枚金币,在这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租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三个月,五百金币。
还有四十金币可以吃一礼拜,诃黎勒第二天起床,便出去找工作了。
“你不许乱跑。”诃黎勒严令道。
辰砂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每过一天,辰砂便在一个小盆里填满土,种下植物,并放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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