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帐篷里,没等他站稳脚步,禁卫军们怕牧民愤起报复,早已赶上前来将他护在中间,独留了北辰胤一人被牧民们团团围住,在喧哗声中不急不缓地说话。北疆巡抚则立在元凰边上,独自搓手念叨着:“好险没出人命,好险,好险。”
大约是北辰胤早年对头人有恩,牧人们虽然气哄哄地不停抱怨着,最后还是你推我搡地往外走去。元凰早已经被侍卫们护送到帐篷里,给他擦汗扇风,又去端来瓜果水杯,他却只是怔怔站着不说话。北辰胤进来时候也已是满头大汗,他看了元凰一眼,并没有责怪他行事莽撞,只是说了句:“先喝口水吧。”
帐中紧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立刻缓和过来,一名禁卫拿起水杯恭恭敬敬地递给元凰,不料元凰看也不看,一把拿过杯子狠狠掷在地上,满腔怒火好像是揭开盖子的沸水喷涌而出,对着北辰胤大吼道:“昨天夜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在皇宫禁卫们的印象里,太子总是慢条斯理地讲话,遇到不满意的事儿,至多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从不曾如今天这般失态。他们吓得愣在当地,片刻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跟着北疆巡抚一道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北辰胤亦是一惊,直待到侍卫们趴满了一地,见元凰仍是气势汹汹瞪着他,方才沉声开口道:“这是我的意思,同他们无关。”说完又吩咐帐内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等人散尽之后,元凰不肯罢休,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来寻我?”这次比前一句更像质问,却低哑了许多,大约是方才一句喊坏了嗓子。
北辰胤沉默一会,居然从容地躬身颔首行了礼,态度很是尊敬:“臣以为,此事既全是太子醉酒所致,太子理应独自处理。太子若要治罪,臣愿一力担当。”
若在平时北辰胤行此大礼,元凰定会不迭声地叫他起来,现在却没有心情顾及这些琐碎,只是一味迫问道:“那你就不怕我在牧民家中遇到歹人送了性命。我……我以为你总是担心我的,我以为……见你们不来,我以为是被人俘虏了去。”他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在为自己这一天来的担惊受怕感到不值。
北辰胤抬起头,无法告诉元凰,竹水琉带人在远处守了一整个晚上。这时候他也许应当说几句哄人的好话,最终却是为人父母的殷切提点之心占了上风,不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询问元凰道:“若果真如此,你单身回来此处做什么。应当设法寻去北疆府衙搬救兵才是。”
“我来救你啊!”元凰不经思索冲口而出,随后见到北辰胤没能彻底掩饰的惊讶神色,微微的恼怒同羞愤顿时浮上脸颊:“你觉得我自不量力。”他说,“我的武功是远不如你。但是我仔细想过,北疆弹丸之地,无论是谁扣押我北嵎官员,其势必不足以同我大军相抗。他们既然不欲向我朝宣战,就是想要挟母后答应他们的条件。我是北嵎太子,他们捉到了我,自然会将你们放走,回朝交涉。”
元凰说完,毫不示弱地盯着北辰胤。他想三皇叔一定会再次开口驳斥,告诉他太子为质只会让事情更加难以收拾,而后三言两语将他自以为是的莽撞计划全盘否定,然而北辰胤听他说完,居然难得地收起严厉的语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用一种带有温润感情的轻柔声音,望着元凰的眼睛说道:“傻孩子,你贵为太子,只有别人用命来换你,你怎能用命去换别人。”
“可是……可是我很担心你。”元凰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所感染,低下头去,有一瞬间踯躅着想要离开帐内。他觉得错不在自己,然而又讲不出站的住脚的指责理由。刚才让他气急败坏的原因,与其说是不能谅解北辰胤对他的安危置之不顾,不若说是懊恼自己理所当然地以己推人,竟然以为别人待他也是一般心思。
“我真得很担心你,”好像生怕表达得不够清楚,他抬起头来又说了一遍,神思开始恍惚,说话也变得含糊:“我一直都在担心你。”
元凰自昨天午后就没吃过东西,夜里还被灌下一大壶酒,一整个上午没有喝水,又在白花花的太阳下立了几个时辰,方才紧绷着精神没有察觉,现在徒然放松下来,但觉面前的人影桌影好像窗上的贴画模糊在了一道,不知是头昏眼花还是身体正不受控制地摇晃,宿醉的头痛卷土重来,他咬咬牙,抱住脑袋蹲到地上。有人过来把他抱在榻上仰面躺好,替他拆掉了将头皮扯得生疼的发冠,又支起头来给他喂水,一面还不忘记趁人之危刺探情报:“兀良合真氏说,因为你很爱你的情人,她才解除了婚约——是哪里的女子,为何从没有听你提起。”
“不告诉你……我随口编来骗她的。”元凰抱住那人的胳膊翻过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嘟囔一句,还是放不下满肚子委屈:“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十四喜欢
究竟要什么样子的感觉,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元凰离开北疆之前,琪木格笑盈盈的前来送行,元凰趁着左右无人,便问了她这个问题。少女的脸蛋被草原上迟到的春风吹地艳红,眼睛明亮得好像阳光照耀下的雪峰:“我娘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不会觉得满足——所以那天见到你,我就知道我想要嫁给你。”
元凰并不十分明白少女话中的含义,却碍于话题关乎自己,不好意思继续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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