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头一遭。北辰胤料想这次是天锡王府理亏,北辰望不好亲自出面,便派了玉戒尺前来交涉。来人不能不见,他只好匆忙往元凰手里塞了块点心,把盛着糕点的瓷碟拉近到元凰面前,再把元凰放在椅子上坐好,将椅子移靠到紧贴桌子的地方,正好把小孩卡在中间空隙。他看元凰比桌面矮上一大截,怕他碰不到碟子,便又拿来几个暖枕垫高了椅座,好声好气地同孩子商量:“我马上回来,莲子糕在桌上,吃完了再拿。”
元凰忙着吃点心,斜着眼睛看看北辰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北辰胤不放心,又放慢语速嘱咐了一遍,见元凰的眼睛不住往碟子里瞥,想到他刚才就做出过要抓碟子的动作,估计能够明白自己的话,于是整顿衣装往前厅见客,临行不忘嘱咐外头的下人看紧太子,莫让孩子摔下座椅。
元凰很快消灭了手里那一小块糕点,乖乖等了一会儿,左顾右盼之后才意识到刚才抱着自己的好心人已经不在了。他扁扁嘴,动手去抓碟子正中最大块的莲子糕,却偏偏差了一个小手指的距离,怎么也够不到。他往前挣了几下,整个人几乎就是贴着桌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探手,左晃右晃,还是差了那么一丁儿点。他吸了吸鼻子,闻到糕点诱人的清香,大人似的绷紧了脸,再一次张开五指手舞足蹈起来。——在小小的元凰看来,他每伸一次手,手指就会长长一点点,虽然他每次都还差了莲子糕那么一分毫,手指跟糕点的距离看上去却是越来越短,好像下一次就能用指尖碰到。元凰抱定这样的坚决信念,不哭不闹,执着的一次次伸手去探,在北辰胤回来之前,安静地跟莲子糕搏斗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这期间天锡王府的下人们也进来看过,虽然觉得太子没有一丝笑容的小脸显得有些僵硬奇怪,可王爷只吩咐他们照看太子别出意外,如今太子一幅自得其乐的样子,谁也不愿上去多管闲事。有侍女试探地走去元凰身边,元凰只是爱理不理地掀掀眼皮。等北辰胤安抚完毕惠王府的一班侍卫,回房已是日头偏西,他一进门便见到桌上的莲子糕一块未少,元凰正不知道第几次地伸手探向桌面。
北辰胤不禁为自己的粗心自责,还没来得及感叹孩子天生的隐忍硬气,就见元凰抬起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用力盯着他看,在确定找对罪魁祸首之后,立刻瘪下了腮帮子,鼓足全身力气,把积蓄满腔的指责控诉都用最简单的方式发泄出来——北辰胤从来都不知道泪水的集结可以如此迅速突然,趁着他迈步走去元凰身边的当口,彻底浸没了方才如大旱般干燥的明晰眼底,转瞬就要决堤而出,势不可挡。他觉得事情恐怕要糟,抓紧时间想赶在元凰爆发之前用拥抱哄骗把孩子收买,结果刚把元凰提离椅面,就听到小家伙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吓得王府后院树上栖息的禽鸟们慌乱地扑楞起翅膀,鸭鸭叫着飞离了枝头。
北辰胤抱起元凰以后,才摸到孩子裤裆里潮哄哄得粘手,想来是刚才尿湿了裤子憋着没说,在炭火旁边又烘烤到了半干。他愈发内疚起来,一面低声说着对不起,一面举起袖子给孩子擦脸。元凰在哭闹的间隙里听到那句对不起,愣了一下,抽抽嗒嗒地仿佛知道自己占了理,深深吸进一口气,下一刻里号啕得更为凄惨,真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申诉。他一面竭尽全力哭着,一面口齿含混地骂着“坏人”,拼命扭动起身体,攀着北辰胤的手臂又抓又挠,不想让他再抱自己。王府上上下下都被太子哭声的惊到,忙不迭地往这边赶来,北辰胤顾不得难堪,想把元凰交给府中女官抱着下去换洗。元凰方才还挣扎地不亦乐乎,此时眼见北辰胤要把他交给别人,却又死死扒住北辰胤的脖子不肯放开,一手揪过北辰胤脑后的辫子,拽得发丝散乱。北辰胤掰开他的手,他就不死心地再抓上来,鼻涕眼泪抹得北辰胤一头一脸,一声声“坏人”叫得更加尖利,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一不留神就重重拍上了北辰胤的面颊。
于是在那一日里,天锡王府闻讯而来的众多下人围作一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只听到“啪”的一记轻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能让皇上退让三分的主子面色铁青,被太子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北辰胤呆了片刻没有说话;伸手去接元凰的女官立在原地花容失色;周围满挤的下人们忙不迭低下头去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元凰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两手捏着北辰胤凌乱的辫子依旧哭得声嘶力竭。北辰胤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干脆站定不动,等孩子自己安静下来。主子不发话,王府下人们也不敢擅作主张,高粱棒子似的杵了一屋子,不敢走也不敢出声。房间里为了保暖没有开窗,元凰闹腾了不一会儿,脑门上就缀满了汗珠,一下子吸气吸地太急,呛在喉咙里头不住咳嗽。他没了哭声,把手团成拳头形状去抹眼睛,一面气咻咻地嘟着嘴,从拳头眼里偷看北辰胤的反映。北辰胤抬头见他巴掌大的小脸哭到皱成一团,好像新蒸包子上的褶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轻拍几下孩子的背脊,转头向女官问道:“府中可有幼儿的衣裤?”
“早晨秋嬷嬷来的时候多带了一套。”女官应道:“奴婢替主子取来。”
北辰胤点点头,抱着元凰跟在女官身后往内堂走去,经过桌边的时候不忘顺手操起那碟子清茶莲子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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