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见他出列,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松了一口气:“三皇叔要点多少兵马?”
“若得铁将军相助,五千足以。”
“五千?”元凰愣了一下:“边关局势未明,皇叔只要五千兵马?”
“铁将军早年曾随神武侯出战,有他随行,胜得千军万马。”北辰胤沉着应道,抬头对上元凰掩不住担忧的目光,又冷冷扫过周遭讶然的同僚:“皇城新乱,需要加强守备,臣不宜多带兵马。”
元凰心头一暖,哪怕北辰胤的关爱纯粹出于利用算计,也依然能够直达他的心底挥之不去。闻说四族蛮人肖勇善战,蹈死不顾,夜非已有数万兵力尚不能守,五千兵马无异于杯水车薪——只是,北辰胤答应过他的事,从不曾食言,此次也当是一样。元凰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多想,赶紧站起身来。“就按皇叔说的办,”他阔袖一挥:“明日保和殿设宴,替三王爷践行。若无他事,众人可退。”
五断崖
保和殿的国宴在北辰胤出征前三日举行,朝中重臣到了齐全。君臣觥筹交错,宾主畅饮尽欢,素有玩性的长孙佑达还特地招罗了各地艺人当殿献艺各展其能。殿内宛若白昼,殿外仙乐飘飘,舞姬腰肢腾挪,莲步轻移,尽是一片冷袖香风。见过世面的老宫人们都在事后谈论,自北辰胤协助神武侯攻克北疆,挟胜归来的那一年后,保和殿内就再未见过如此宏大的阵仗。编钟鼓乐声里,元凰斟满四杯酒,令人托在金盘上随自己走到了北辰胤的面前。
“皇叔此番出征,朕在皇城之中,必然时时挂心。”元凰道,端一杯酒,又拿过另一杯递到北辰胤的手里:“这第一杯酒,是朕敬皇叔,自先皇崩后辅佐朕竭心尽力,如师如父。”他说完将酒杯凑到唇边,用左手广袖掩住,一干而尽。没等北辰胤举杯共饮,他又回身拿起一杯,一面用另一只手将北辰胤抬起的胳膊按下:“第二杯酒,是朕谢皇叔,国难当头挺身而出,得保我朝千年基业。”话语说完,他同前一般将酒饮尽,又不间断地端起金盘上的最后一杯,神色肃然:“第三杯酒,是朕祝皇叔出师凯旋,不日还朝。”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向北辰胤做了个请的手势:“朕用三杯,敬皇叔一杯。皇叔请了。”
“谢皇上。”北辰胤垂下眼睛,举杯相就,再没有别的客套言语。放下酒杯的时候,他见到元凰正看着自己,眸中若有所思。元凰发现了北辰胤的视线,嘴唇微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在发出声音之前及时阻止了自己,将嘴唇紧抿成一道静默的弧线。他亲自从北辰胤手里接回酒杯,两个人的手指于是短暂交握在了一起。金杯上犹带着北辰胤的体温,元凰的手在半空中停滞片刻,似乎不知何去何从。他抬起眼睛来望着北辰胤,神情专注却又带着廖无一物的空虚,最终微笑了一下,将手缩了回来。
那时北辰胤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从元凰的这个笑容中读出了自嘲的意味——元凰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如今又身在万人之上,他手指一挥便是号令四方,他所想所念便是万民所往。这样的身份地位,或许会因为心高志远而惆怅霸业未成,但纵使求之不得,亦不会流露出类似自嘲的颓丧神情。北辰胤对元凰方才的笑容记得真切,稍生疑惑,回过神来却只听到百官盛赞皇上同天锡王爷叔侄情融。他甫坐回位上,群臣纷纷起身想要上前敬酒,殿中演奏的琴师知情识趣,奏起欢畅热闹的曲谱,其间又蕴有慷慨激昂之势,听来像是横扫千军后的举国欢庆,正是出征前的应景调子。一时间笙歌纵,欢宴尽,仿佛已无人记得元凰身世的疑惑,无人记得龙气异变边关战乱,放眼望去只见锦绣楼台,明朝醒来便是太平盛世。
如果那个面貌文雅的琴师不曾行刺的话,元皇元年的这场宫宴只会是史官记载里豪不起眼的一笔。然而随着琴声的骤然高亢,大殿正中忽作断弦裂帛之音,还未等兴浓酒酣的众人品出个中滋味,本来跪坐地上的年轻琴师眉眼乍敛,十指轻掀,迅捷无声地自琴底抽出软剑,飞鸟一样掠过诧立着的重重舞者,直取元凰。
琴师出手的时间恰到好处,元凰正满怀心事,从北辰胤处走回自己的位子,因为身在宫中而失了警觉,左近又没有侍卫援手。诸位大臣们或坐或立,打算敬酒的手中还持有酒杯,突然见到刺客,有几人本能地想要闪避,有几人趋前想要护驾,怯懦同忠心一道,造成乱哄哄的纷沓脚步,正好阻挠了殿上侍卫们奔跑的动作。元凰大惊之下,将头一偏,踉跄向后退去。凉白如水的软剑随着主人的心意自如扭转,好像被路人惊起的蛰伏毒蛇,在元凰的脖颈间印下淡漠的血痕。
元凰后来一直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他下意识退到了北辰胤的身边,还是北辰胤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旁。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北辰胤已经紧紧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到自己身后。那名年轻琴师的武功还在元凰之上,应变尤为敏捷,他眼见一击不中并不慌乱,双足蹬在大殿柱上,居高临下,回身又是一剑,面上不见懊恼,声音在从容里透着冷然:“北辰元凰,窃位之罪可恕,杀人之责难赦。我母亲兄弟的性命,今日就要你偿还。”
群臣上殿都要卸下兵器,北辰胤自然也不例外。他手无寸铁,又拉着元凰,行动无法灵活自如,堪堪避过方才一剑,退到墙边死角,仍牢牢将元凰掩在身后。这是一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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