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安详宁静的。
皮皮虽被四姐领回家,却被皮航勋责令不准参加葬礼。
皮皮一句话未有,乖觉奉从。他只要能见到蓝蓝,什么怨言也不会有。
蓝蓝亦是安详的,没人能惊扰她的世界。
她不再求死,初时令人欣喜,久而久之却又叫人无比担忧。这世上,只有心中无生无死之人,才不知道求生求死。
但只要见到她,皮皮就能在她的沉默中得到安慰。
北风呼啸的夜里,哪怕他拥抱着她僵硬的身体睡,亦能在心酸中尝到一丝甜蜜。
他啊,是个乐观的人呢。
可是怀秋的“死”,终于还是被确立了。
盛宗均在修缮祖坟时鬼使神差地在父亲坟边留了一个空位。
他想,这是给怀秋留的。
一番商榷之下,怀甚终于同意将怀秋的衣冠冢按在岳父身边。世璟代替世爱收拾了怀秋生前衣物,又一次回到那梅落之处。风萧萧兮易水寒,冬日艳阳中,将军墓边立了一块新碑。
这碑也是无名的。
削瘦的皮皮站在风里,跟着盛宗均,怀甚,在碑前长久而立,对应着将军那“忠诚”二字,皮皮对舅舅姨夫说道:“就给哥哥刻一个‘光耀’吧。”
这两个字,最适合他的秋哥。
一则“忠诚”,一则“光耀”,多么符合这爷孙俩呐。
共和国的将领埋于此地,共和国的飞鹰葬于此地,无名的碑抹去一切功过,仅“忠诚”过,仅“光耀”过。就足够了。
一行人回了北京,皮皮长谢父亲允他出门送怀秋最后一程,只他刚谢完,家中铃声大作,盛宗均在电话中暴怒,“你姐姐不见了!!”
皮皮搁了电话,苦笑一记,上了楼去寻他的小妻子。
蓝蓝坐在窗边,暖气片上搁着两只橙子,暖人的香气散在房间里,见他推门进来,也不出声,眼珠笔直而来,笔直而去。
皮皮在窗台上坐下,拿起那暖气片上的橙子一瓣一瓣拨开,喂给她吃。
甜甜的汁液沾染在他指尖,她机械地张嘴吞咽。
“好吃吗?”他笑着问她。
她不点头,没回答。
他继续笑,吃了剩下那橙子,拍拍手过来拥她在怀里,“姐姐也走了呢。”
蓝蓝轻轻回拥他,不说话。
皮皮闭了闭眼睛,“你说,秋哥死了,怎么都没人问她好不好,能不能活?”
怀秋生前将这私情藏得密不透风,等他死后,落得无人体恤他毕生所爱,使她生无可恋孤独出走。
明明是至情至爱之人,却掩饰了一生,无人知他爱过,何其可悲。
他小时候什么都爱学怀秋,但死也不学这作风,他爱谁便要叫全天下人都知道,让全天下的男人羡慕他,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她!
“你说姐姐傻不傻?她就这么一个人走了呢。”皮皮下巴搁在蓝蓝肩头,长而缓地呼吸,仿佛喃喃自语。
蓝蓝对一切都失去了感应,死去的这个人是凡事护她周全的姐姐的挚爱之人,这个人死了,姐姐伤心难过,她应该跟着伤心难过的。
可是她没有。
皮皮见她不为所动,拥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你别担心她,我们不着急,自会有人替我们着急,她死不了的。”
蓝蓝瞳孔微亮,长久未发声的喉咙声线嘶哑:“为什么……”
闻言,皮皮身子一僵,窒息三秒,耳边一阵轰隆隆滚过,第四秒,他释然微笑。
“你不懂,有些人已许国,再难许卿,而有些人暗中跌堕,天涯海角,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100.出家
盛宠不见了,悦农可要哭瞎了。
这孩子被她爷爷疼着长大,与怀秋青梅竹马,如今眨眼间两个都离了她,加之这些日子家里对她多有责备,凭她那心气,能忍着已算克制,怎料怀秋和爷爷一起走了,叫她怎么受得了?
悦农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啊。
盛宗均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派人四处去寻,隔了一天,样式家传来消息,说人找到了。
盛宗均本打算即刻动身去找女儿,行李都打包好了,身子一顿。
悦农见他僵着不动,问他怎么了,他人转过来,一双眼瞅她一记,“罢了,就让她在外头散散心吧,等她想回来自会回来。”
悦农不依,“她那个鲁性子,天知道做得出什么事来!你别跟着一块疯!”
盛宗均握住她着急乱挥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叹了一声,说道:“我没疯,若能抽身,连我也想远离这些是非,带着你和天天,离这儿远远的……”
可是,他没有权利去享有这种奢侈的自由。
女儿是他生的,这孩子不会那么傻,辜负了她爷爷的宠爱。
式薄那边得了消息,吩咐下面人盯着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奢华的酒店餐厅,他的手指在黑镜般的桌面上节奏地轻叩,视线定在那堆散乱的照片上。
康复期的他消瘦地十分厉害,坚毅的下巴生出了短短的胡茬,这般落拓不羁,引得旁人止不住往他投来视线。
往日的意气风发,在这尘世无情变迁中逐一消散,这本是他无力左右的,这日复一日推杯换盏的生活里,是脑海中那个淡薄的影像支撑着他的躯壳,才不至于行尸走肉。
怀秋的死,仿佛是全天下人的悲哀,他却松了一口气。心里隐隐萌发的那一丝恶毒的快感,并不叫人陌生。
毕竟,他无数次幻想过的事,终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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