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田七在对付他,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倒是想了无数的办法,但每一个办法都需要皇上来配合。那么皇上会配合孙从瑞来收拾田七吗?孙从瑞对此没什么指望。
想来想去,孙从瑞得出一个悲伤的结论:想要收拾田七,就得站在皇上的对立面去。
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是田七来势汹汹,他就算不反抗也吃不到好果子。这样看来,他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真是巧了,刚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有人告诉孙从瑞,皇上跟田七之间有奸-情。
奸、奸-情?
孙从瑞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奸-情说”恰好能解释“皇上为何如此宠信田七”这个问题。孙从瑞曾经只当皇上信任田七是因为这太监善于拍马屁和进谗言,可是仔细一想也不对,皇上又不像他爹似的那样昏庸,他对太监是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警惕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太监的谗言呢?
如此看来,皇上对田七的偏袒和信任真是毫无道理。
除非……
孙从瑞回想了一下田七那张脸,终于有几分信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孙蕃。他后来已经完全清楚了孙蕃做的蠢事,然木已成舟,他恨铁不成钢之余,更多的还是悲痛和愤恨。
在被刺杀的人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孙蕃以买凶杀人的罪名被判流放万里之外的荒岛,且是永流、遇赦不赦,这样的量刑史无前例,莫说是一个沐浴皇恩的内阁重臣的儿子,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孙从瑞一直以为是田七从中作梗的原因,但如果皇上也对孙蕃恨之入骨呢?
想到这里,孙从瑞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皇上和田七之间真的有那样的联系,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打击田七的切入点。田七作为媚上邀宠、祸国殃民的奸宦,能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必然成为千夫所指,皇上就算想护他,也该问问民声答应不答应。
如果不是呢?
那也没关系,众口铄金,他们完全可以把不是说成是。
孙从瑞自此找到了新的灵感。其实问题很简单,不管田七有没有爬上龙床,只要所有人都相信是,以此来逼迫皇上,皇上会怎样?是与不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的名节。身为帝王,比平常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名誉,为了维护自己洁身自好的形象,皇上只能炮灰了田七。要么假装成被妖孽迷惑、与田七决裂并表示悔过,要么就是直接与田七撇清关系,赐死田七以证明自己的清名、息事宁人。
不管皇上怎样选择,等待田七的都是死亡。
孙从瑞终于放下心来。他不清楚向外泄露此事的是谁,总之肯定是田七的仇家。孙从瑞不介意对方把自己当刀使,因为这于他也是有大利。
不过,想要达到理想的效果,他首先要在舆论上宣传造势。当然,重点不在田七,而在皇上,这样才能把皇上逼到绝境,只能牺牲田七。
绯闻是从民间开始由下向上传递的。皇上有龙阳之好,且喜欢玩弄太监,他身边最漂亮的那个太监田公公,就是皇上养的小相公,要不然怎么敢那样跋扈,连内阁重臣都不放在眼里云云……
大齐朝言路开放,把老百姓的胆子养得很肥,于是关于上流社会各种*的讨论层出不穷,这件新闻自然也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播,渐渐地在官员之间也讨论开了。
孙从瑞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发动言官上了第一波奏章。奏章的内容无外乎规劝皇上洁身自好、远离邪炽、不要被某些妖孽迷惑。用词虽含蓄,意思却很明确。
田七听过比这更犀利的版本。因为她经常出宫,在街头巷尾也听人谈说过此事。老百姓说话向来奔放,田七乍一听到,吓了个半死,赶紧回来告诉皇上了。
纪衡把田七好一顿安抚,让她暂时先不要出宫。
他觉得事有蹊跷。这事儿怎么就败露并且传开了呢,而且闹得满城皆知?连街边儿卖馄饨的都知道?他本来就不常出宫,更鲜少与田七在人前拉拉扯扯。再者说,一个皇帝与一个太监,在普通人面前都是生面孔,谁会认出他们并一眼发现他们的关系?
除非是朝中官员。
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皇帝名誉,朝中官员岂可随意乱传,导致人尽皆知?没有哪个当官的会这么没脑子,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
纪衡看着那几本奏章上的署名,顿悟。别以为言官公道,言官也是拉帮结派的,跟其他官员多有勾结。真正不结党的言官也有,这类人通常比较耿直、说话不中听,但不会配合别人指哪打哪。这一次的联合上书,显然是几个言官的统一行动,孙从瑞别的可以瞒,但是他自己都有哪些党羽,纪衡大概是知道的。
纪衡把奏章一扣,冷哼。孙从瑞这老东西,真是不想混了。
虽然看明白这一点,但疑惑依然在:孙从瑞到底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坦白来讲,他和田七在宫内露出马脚的几率绝对比宫外高,皇宫里头倒是没什么动静,怎么外头就满城风雨了呢?
这一点也十分可疑——皇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纪衡一下子想到了顺妃。
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以顺妃的智谋,倒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纪衡眯了眯眼睛,倘若真的是她,那贱人也该活到头了。
他有些内疚,他对后宫里的女人太放心了,才导致奸人们里外联手,迫害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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