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竟然能克制住。
从小身边的人都说他戾气重,这一生仅有的一点温柔和不忍全都给了她。
她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而他年长她十几岁……
他有很多顾虑,患得患失。
但这一次他不会顾忌了,让她起疑罢,反正他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耐心等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了。
……
等傅云英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北京城。
车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车窗外传来热闹的市井杂乱人声,霍明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她揉揉眉心,出了会儿神。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马车驶入一条里弄,在一间三进宅院前停了下来。
她听到傅云章和人说话的声音,门房开门应答,宅院里头的人迎出来,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二哥,你们来了!”
是傅云启。
车帘被人掀开,傅云章巾帽上落了几片雪,朝傅云英伸出手,“到家了,过来。”
她就着他的搀扶下车。
傅云章给她戴上兜帽挡雪,道:“进城以后李千户和我们分开走了,你先回房睡一会儿,我叫莲壳拿帖子去请大夫。”
看来没人知道霍明锦中途上了马车然后又下去了。
傅云英嗯了一声。
那头傅云启和袁三阔别已久,俗话说远香近臭,他乡遇故旧,再见都觉得对方好像一下子变得顺眼了,拍拍对方的肩膀,大声说笑。
目光落到傅云英身上,看她神思不属,傅云启一惊,快步走过来搀她,“怎么病了?”
先不提接风洗尘的话,送她回房。
傅云章让莲壳取出名帖,正要去请大夫,管家进来通报:“柳条巷的许太医来了。”
柳条巷的许太医原来是太医院的院判,因年纪大了,上书致仕,他医术高明,皇上舍不得放他归家,许了他的请求,但不许他归乡,仍让他在京居住。免得宫里有其他太医瞧不准的疑难杂症,要找他时找不到人。
“许太医是李千户请来的。”管家道。
傅云章嗯了一声,亲自迎出去。
许太医保养得宜,虽头发花白,但精神灼烁,和傅云章谈笑几句,进房给傅云英诊脉。
隔着床帐,他看不清里头情形,诊过脉案后,挪到隔间写了张方子,笑着对傅云章道:“不碍事,这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傅云章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仍然免不了忧心,听许太医说无事,方长长舒了口气。
灶房那边预备了席面,他留许太医吃饭,问了些平时如何保养的事。
许太医一一答了。
送走许太医,傅云启赖在房里不走,坐在床边和傅云英说话,叽里呱啦说了许多他和傅四老爷北上途中看到的稀奇事。
傅云章过来送药,把他赶走了,“让英姐吃了药睡下,有什么话等她好了再说。”
傅云启挠挠脑袋,讪讪一笑。
傅云英乖乖吃药,然后才吃饭,冬天菜蔬少,她小口喝着萝卜汤,道:“二哥,你安心预备考试罢,我这是小毛病,躺两天就好了。”
傅云章看着她小口抿汤,“就别操心我了,这几天我要拜访姚老师和以前认识的师长,你留在家里养病。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游访房山古刹。”
第二天,傅云章果然带着礼物去看望姚文达,然后拜望王阁老和其他几位翰林院大臣。
姚文达很看重他,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说闲话,亲自领着他往各处同僚家去赴宴,介绍他给其他人认识。
他的几位同年有的在翰林院熬资历,有的分到六部任职,一晃眼又是一届殿试在即,听说他上京补考,趁着休沐来找他叙旧,纷纷朝他吐苦水。
在京中应酬太多了,俸禄根本不够用,有的同年无力奉养家眷,只能把家人送回家乡去。
有些无意仕途的清要官干脆请旨去南京做官,那边远离京城,应酬少,日子比在京师过得逍遥多了。
但他们才刚入仕不久,都还有抱负有野心,不甘心就这么躲到南京去,只能硬熬着。
傅云章是不缺钱的,闻言立刻慷慨解囊,几位同年和他相交已久,没有多推辞,笑言:“你来了,我们终于能下一回馆子啦!”
一连忙了半个月,他才有工夫读几本书。
年底人人都忙,他们是外乡人,反而清闲下来。外面风雪连天,出门不便,他们整天窝在家中,围炉读书,联诗对句,好不惬意。
袁三疯起来的时候很野,认真的时候也是真认真,每天闭门读书,饿了打开房门喊一嗓子,让人送饭进去。
傅云启也被傅云英拘着在家温书。
新皇后和太子妃的册封典礼过后,离年越来越近。
这天,傅云章被朋友拉出去赏雪。傅云英和傅云启、袁三在正厅抱厦里烤鹿肉吃,忽然有几个太监上门,说是太子有请,要傅云英立刻去东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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