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千剑如惊弓之鸟,愕然回头,走进来的却是张六奇。还没跟进门槛,他已粗声粗气道:“小子,你还在吧?”
关千剑不喜他的张狂,反问:“你的师兄没叫人剁了吧?”
张六奇似没听出他的无礼,傲然道:“就凭这老虔婆,有什么能为?我觉得奇怪的是,谁在暗中助你!”
关千剑道:“连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尚且被蒙在鼓里,我又从哪里知道?”
张六奇声音转厉道:“同过床共过枕,你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关千剑道:“同床不一定共枕,我躺着她蹲着,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张大爷的高明身手,伤得又比你师兄还重,自然也不敢有这份好奇心,所以只好与佳人缘铿一面。”
黑暗中看不清脸色,想必张六奇的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恨恨地沉默一会,才调整情绪重新开口道:“为保万无一失,从此刻起,你与我师兄共用一张床,一同养伤,以免我顾此失彼。”
关千剑断然道:“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张六奇怒道:“这事由不得你。”踏前一步,伸手来拿他。
关千剑慌了,以飞快的语速道:“我看你不想周四方活命了!”
张六奇的手掌已按在他肩头,闻言五指成爪,深入肉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关千剑痛险些恢复力气从床上跳起来,脚掌心汗水泉涌,几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我说,你是不想周四方活命了。”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不妨试试看,把我和你师兄放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张六奇当然不会不明白,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心里想着:这小子顽劣无比,若违背他的心意,激起他的牛脾气,一定出不少妖娥子害人,覆车在前,不能不引以为鉴;本来他伤得动也不能动,不怕他上房揭瓦,但暗中帮他的到底是谁,我还茫无头绪,敌暗我明,不能不防。
关千剑看他不说话,把头侧向一边,哼了一声,抖着两条腿,就差没唱首歌了。
张六奇忍气吞声,好一阵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办法,只得拂袖而去。
这一夜关千剑再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盼到有人叩门的声音。
门开处,远处的山头已被阳光晒遍,金光灿灿;庄子建在背阴一面,此刻还在一派清冷的蓝光里。两相对照,让人只想冲出房门,跑到太阳下去。尤其对于关千剑这卧床不起的人,这心情更为迫切。
莲步轻移,衣袂生风,当先走进来,正是云霓;在她旁边,还跟着一人。
云霓一路笑到床前道:“昨天睡得还好吧?”
关千剑道:“不知哪里来的几只野猫,在我这床前屋外,又是***又是打架,哪里能睡好……”话一出口就后悔:岂不是把那位暗中帮忙的佳人也骂进去了?要是她在附近某处,听到不是要很生气很失望?
——云霓身上的香味是他所熟悉的;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另一种熟悉的香味,清幽淡雅,若有若无。熟悉也陌生,似曾相识,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云霓在床前的椅子上座下来,还在笑“野猫”的事,“我也听到叫得凶,本要过来看看你,但想你吉人自有天佑,就算天老爷不能亲自保护,也会派个仙女来搭救……”
关千剑漫声应着,移目看向她身边的人,那人还立着,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一对美目也正凝注在他脸上。
这样一个人,必然有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脸何以有这样的目光?
关千剑真不敢相信:冰面上何以会荡起涟漪?那从来如冰雕石刻的双颊,何以活动起来?而那对从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睛里,破天荒地浮泛着笑意,脉脉含情。
物以稀为贵,雪妮的笑容,无疑是世间最美的!
她冲关千剑微一点头,便转向一旁;关千剑在刹那间找到答案:昨晚的侠女,不就是面前的佳人吗?而她这一展颜,虽然短暂,却足以叫人记住生生世世!
难怪云霓会有“吉人自有天佑”的一番话。
关千剑有会于心,望着面前的空处,痴痴地笑。
云霓看在眼里,好像突然生了病,浑身不适,满心不自在。她道:“本来还以为要为你们介绍,现在看来纯属多余了。弟弟,但愿你不要把我也当作多余才好。”
关千剑笑道:“一天到晚躺床上,除了姐姐,还会有谁来看我?没有你,我活着都是多余,又怎么会嫌你多余?”
云霓瞬间舒服多了,找到他的眼睛,盯住不放道:“你就会口是心非;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无行浪子多不胜数,看你也逃不过其中。不过幸好我们是另一种关系……,昨天晚上不是挺热闹,你怎么还说没人来看你?而且现在我不是给你带了位绝代佳人来吗?”
关千剑道:“应该是一双绝代佳人才对。”说完瞥向雪妮,她也正把脸转回来。他心中狂跳,一双眼睛既像伫候路边的闺中思妇,充满期待地迎向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同时又有一点害怕与她对视,差一点就不争气垂下眼睑。
但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因为雪妮这一次根本没有看他,她早已回复一贯冷漠的神情,就好像把他完全忘了。
“我先走了。”她突然对云霓说。
关千剑只能无奈地目送她的背影。
云霓满有深意地凝注着他,带着隐藏不住地嘲讽。关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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