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沟,她穿着深棕色的棉夹克,宽版的男士牛仔,两手插在裤兜里。她站在那里,距离我大概五米的距离,天是一片白茫茫的,雪也好厚。她在笑,她在说话,她的嘴唇在慢慢的动,可我无论如何听不见她说什么,那些落下的雪掉在我的眼镜片上,我看不清了。脑袋里有一个声音说着,青涵、清涵。。。。。。
地上,留下一行渐行远的脚印,印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浅,直至到我目光再不可及的远方。天空好白好亮,刺得我一下睁不开眼。
我握紧拳头,试图,叫她,陆以安!
名字与声音,消失在广阔的天地里,霎时醒来,那是08年1月27日。
自认识陆以安之后,李阿姨便提出让她给我补习的事,妈妈听了,更是郑重其事的上门拜访,希望这位十分优秀的年轻大学生可以给我这个不务学业幸未失足的少女一个学习的机会。我仍记得她当时的表情,极快的蹙眉一闪而逝,却仍是带笑的爽快答应。我想大概只有我看见她的蹙眉,只有我,洞悉了她笑容下极力隐藏的一切。但我依旧是在妈妈的数落声里,低下头不看她,暂时埋下我的自尊与尬尴。因为即便是知道了她心里大概是不愿的,我也想如此,如大人们的一厢情愿来称我的意。
整个假日里所及的陆以安,大抵都是有些慵懒的,我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穿着宽大的睡衣,头发也凌乱得很,眼睛眯着,听我说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刚刚睡醒的样子。我被允许下午或者晚上去她房间让她给我补习,而她大多时间会呆在房间里,九点起床,十点,亦或直接睡到午饭,相比而言,我觉得我才比较像那个别人口中优秀的好孩子。我从小就习惯早起的,即便是周末或者假期,父母也必定不会允我睡到八点。十二点之前睡觉,八点之前起床,这是我从小的生活规律。而陆以安是与我截然相反的,她在我的眼里完全自由着,令我羡慕。
那个冬天极其寒冷,很多的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而我却养成了早上去阳台背书的习惯,一只手放在棉服里,一只手握着书,手背冻得通红的小声背着古文。阳台直接对着陆以安的窗户,窗户上贴满了窗花,紫色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那时候的陆以安,必定是沉睡在梦里的。我站在阳台另一边,尽量远离她的窗,压低自己读书的声音,害怕把她吵醒,被骂一顿,却又小心翼翼的期冀我的声音可进入她的梦里,将她唤醒。她的房间距离阳台刚好一米的距离,偶尔走过去盯着那些满是雾气的窗,幻想着陆以安刚好推开窗户,打着哈欠揉着她那乱糟糟的头发,可以微笑与我说一声:“嗨,早上好。”
当然事实却是,极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大多时候还是要睡到中午,但是我的心里,却从未减过一分期待。
那年,十七岁的我,着实不能理解这样的心境,却任由了我这样的期待蔓延,心怀惴惴,隐隐不安,但始终没有想过要停下来。
我着实忍不住的要多回忆一下以前的事,要说说我心里的陆以安。当你真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能看到一切关于那个人的就只能是你心里的模样了,别人说什么,你都再不以为然,她的一切在你心里都是那样的可爱着。哪怕是穿着臃肿的睡衣头发乱糟糟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哪怕是她睡眼朦胧的嘟嚷着说我听不清的话,甚至有时候哪怕她要像一个大人那样对我颐指气使。我都会像疯了魔一般,为她把所有的行为合理化。
陆以安是北师大汉语系的高材生。这是我以前就知道的,那时候并未觉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后来妈妈每天在面前唠叨的时候,我竟隐隐有些自豪感。
陆以安的生活很简单,她不会化妆不会打扮不会花时间逛街,每天睡很多的觉,起床以后就是书法、敲键盘、看书看电视,以及给我补课。我常常在去她家的时候,见她拿着毛笔和砚在水池那里冲洗,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脱下那身令人不喜的棉袍。她穿不合时宜的秋季睡衣,把袖子挽得高高的,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拿砚,通常两只手都是冻得发紫。我路过的时候,可以看到轻微四溅的墨汁。她通常会对我微笑,让我先去她的房间。通常是这样的。她每天的第一件事除了吃饭便是书法,我坐在她床边的桌上写作业或者看书,她在书桌练字,一个半小时以后再过来给我讲题。
陆以安,一直扮演着和善的邻家大姐姐,她许我看她屋里的书。但是原谅我从中窥探了她的秘密,在我与她一个房间,相隔不过两米的时候,她坐在窗边,伏桌书写,地上是散开的宣纸,一屋子都弥漫着墨汁味。我坐在她床边的塑胶椅上,规规矩矩。作业都是在家写好的,这样我就可以在她的房间做一些空闲的事,例如看书,或者看她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
但是,我在那些有意或者无意间,翻开了关于陆以安心里的那个故事。
亦舒《流金岁月》,第37页:
“致谢,十七岁,清涵陪以安的第一年。
—2004.06.22”
阿来《尘埃落定》,第83页:
“致谢,十九岁,清涵陪以安的第三年。
—2006.06.22”
三毛《梦里花落知多少》,第112页:
“致谢,二十岁,清涵陪以安的第四年。
—2007.06.22”
安妮宝贝《莲花》,第22页:
“致谢,十八岁,清涵陪以安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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