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声音低沉:“师父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坛子中装着的东西的?”
仿佛炸雷在头顶上炸开了,中年和尚的笑脸也崩开了,他扯了好几次脸皮之后,才勉强镇定下来:“周警官您说笑了。这个坛子都不知道摆在这里多少年了,庙里头谁也不清楚究竟装了什么。师父只让我们修行,从不曾说过。我又从哪儿知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十五年,或者是十六年,不会更长。师父您应当印象非常深刻。”周锡兵的视线像是能够穿透中年和尚脸上面具一般的假笑,狠狠地戳进他的内里。
普仁和尚去世之后,普云大师就不再管理庙中的事务了。庙中的实际管理者哪儿来的时间对一个坛子分外在意?唯一的解释是身为大弟子的他,已经隐约猜测出坛子中的东西跟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惨遭横死的师叔有关。
中年和尚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旋即摆摆手:“警察同志真是高估我的记性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清。”
周锡兵的目光始终未从和尚的脸上挪开,他的声音一直不算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意压低了:“正月初八是释迦摩尼佛出家日,最近一次佛的生日要到下个月。师父您如此繁忙,到底为什么还亲自过来擦拭坛子呢?你是不是想验证一下,当日看到的坛子就是佛前的那一樽?”
坛子这东西说常见极为常见,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就不太容易见到了。周锡兵最近一次看到坛子,就是在顾家祖坟当中。那个原本摆放在棺木上的坛子在众人的推攘中摔落了下来,砸成碎片。当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坛子中的福尔马林液跟眼球还要耳朵上了。即使再看坛子本身,他也是更多地关注在坛身的符咒上。专案组特意请教了擅长此道的僧道,得到的答案都是镇压恶鬼的符咒。这种符咒常见的很,甚至在网上都能随意买到或者是自己买了黄纸朱砂依葫芦画瓢。
中年和尚沉下了脸,他双手合十,朝周锡兵行了个礼,念了声佛号之后才开口说话:“警察同志,我不知道。”
周锡兵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为什么不贴上符咒镇住呢?因为心中有愧疚,因为心中有敬畏,想要借助佛主的力量让坛子中的冤魂不要生出怨念。”他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近乎于讥诮的表情,“你们觉得,枉死的冤魂能够释然吗?”
惨死的痛苦会永远萦绕,逍遥法外的凶手一天不抓到,冤魂就一天不得安宁。
中年和尚的面色愈发阴沉,最终他还是朝周锡兵合手行了个礼,声音硬邦邦的:“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问世间事。如果有人枉死了,那么也该是警察同志你们多费心。”
这句话像一个耳光一样重重地打在警察的脸上,挨打的人却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和尚,沉声道:“警方破案不是凭空想象,需要的是线索与证据。如果师父您第一次对这个坛子生疑就报警的话,也许凶手早就抓到了。枉死的人当中,可还包含着佛门中人。”
洒扫的小和尚早就退下了。偌大的佛殿当中只剩下周锡兵与中年和尚。警察盯着和尚,眼睛都猩红了:“那个人死了,他纵使做了再大的恶,造了再大的孽,你们也躺在他身上享受了这么多。他死了,你们全都无动于衷吗?他费劲心力的供养,又算是什么呢?”
中年和尚的脸像是开了染料铺,各种颜色撒了漫天,悉数粉墨登场又杂糅在一起,端的是复杂。他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选择了否认:“警察同志,说这话,你也要拿出证据来。”
呵,证据,到了这个时候还哪儿来的证据。残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这么多年,所有的生物学身份信息全都消失了,上哪儿找证据?当年凶案的第一现场到现在都没被警方找到,哪儿又来的证据?
周锡兵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泡发馒头脸的中年和尚:“师父,您但凡多想丁点儿这人对你们的好,就该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方。查案抓凶手是警察的事情,任何人都有义务积极提供线索。知情不报,实际上也是帮凶!”
他转过头,不再跟中年和尚说话。这个人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普仁死后的十几年中,普云已经鲜少离开寺庙。周锡兵不相信那个老和尚会半点儿都不曾调查过师弟的死亡原因。他既然不离开寺庙,那么必然需要有一位帮手替他去搜集信息。他这位被人戏称为花和尚的大弟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锡兵离开寺庙时,心情依然十分沉重。技术鉴定科的同事到庙中来采集指纹,结果一无所获。顾家祖坟被破坏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足够辛勤的小和尚将所有的指纹跟其他可能携带生物学信息的东西清扫的一干二净。
也许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者头发。冬天最大的好处在于,人人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戴着手套帽子,穿着厚重的大衣服。这样的衣服里头揣上一个坛子都不是问题。
周锡兵沉默地走在路上,下意识地给王汀打了个电话。等到手机的嘟嘟声响起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女友今天要参加单位组织的团委活动,他似乎打扰了自己的女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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