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凉的手轻轻抚着她瘦弱的脸颊,“琬儿,你总算醒了,你这孩子快要吓死娘了。”
眼前的变化太大,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却还是本能的抬起胳膊抹了抹钱氏眼角的泪。刚刚醒来身子还不太灵敏,她笨拙的动作一不小心戳到了钱氏的眼眶。
“娘……”
声音哑的破碎,宛若划人的刀片,难听的很。
她再欲开口却发现右脸肿的好高,她费力的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钱氏心疼的望着明琬发涨的脸,只恨不得替她去疼去挨这一下。
她痛惜道,“孩子,娘亲知道你不愿嫁去那郑家,可也实在不该冲撞你爹。惹他生气,除了打你一顿,再讨不了别的好。眼下赵夫人定会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新家村是非去不可了。”
嫁人、新家村!
甄明琬躺在里侧的胳膊暗自掐了掐大腿,细微零星的痛意告诉她,她竟还活着。
听娘亲的话里的意思,她应该是又重新活在尚未嫁人的嘉和六年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的嘴唇不自觉颤抖,胸腔上下起伏,被下的手早就一片冰凉,整个人都因这近乎偷来的生命狂喜不已。
想到前世那样悲惨潦草的一生,明琬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嫁去郑家了。若她不嫁,郑绥安也不会出意外,年纪轻轻便没了命,而她也不用重蹈覆辙,死在丁氏的手里了。
前世她死的冤枉,还没来得及细想便不明不白的去了。
此刻想来若那丁氏觉得她克夫,便早该在绥安死的时候将自己一并毒死,何必等了半年多才下手?
况且她走后香菱和香雨自然是要回到甄府的,田里和家中的粗活丁氏是死也不肯自己干的。
很明显,想要毒死她的人并不是她那恶毒婆婆,这幕后肯定有推手,而那盒点心肯定也是真正想毒死她的是人送的。
她苦笑,不知是何样的交易说动了丁氏,想来除了钱财也无他了。只是这幕后的人……明琬眼眸微敛,只怔怔的出神。
“琬儿?”
耳边传来娘亲柔柔的呼声,明琬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宽慰道,“娘亲放心,女儿待会就去向父亲道歉。至于这门亲事,还只是订婚而已,不到真正成亲的时候便不能盖棺定论。”
钱氏对着她的脸又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点头,接过玉翠递过来的水放在她手上,“孩子,你好好躺会再去找你爹,他那一巴掌打的不算轻。待会儿娘亲让玉翠给你送点去印子的药膏,晚上记得涂抹,娘的琬儿生的这样好看,小脸可别留下什么疤痕。”
说完她起身,身子顿了下,似是怕明琬看出什么,迅速的侧过身以帕掩面。虽没出什么声响,可明琬眼尖,还是发现娘亲肩膀微微耸动了几下。
她靠在榻上目送着娘亲离开,心中却担心不已,娘亲定是惦记自己,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脑袋里传来阵阵眩晕的感觉,可她却不能躺下,她要去给娘亲买药。
她能再回到娘亲身边,只感上天垂帘,她要好好的陪伴在娘亲身边。
这里比不上东院那边,她的三妹甄明瑶只是打个喷嚏就会有好几个大夫围在身边,娘亲的咳病这些年都好不利索也无人问津。
“唉……”似是一道无声的叹息。
明琬好看的细眉蹙在了一起,兜兜转转,她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一世,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再也不会那么糊涂的活着了。
她坐了起来,瞧了眼窗外。此刻正值盛夏,屋内的槅窗一扇扇都敞了开来,偶尔刮过的暖风吹得窗前那艾青色的薄烟纱帐来回舞动。
窗外的蝉鸣声叫的燥烈,廊下绣花的小丫头们都没了心思聊天打趣,脑袋沉沉的犯困。
明琬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忘记那个瑟瑟令人压抑的深秋。她深吸一口气,下床穿上鞋,开门时也没惊动值勤的小丫头们,一路小跑出了府。
平国公府坐落在在繁华的长安街边,稍一推后门,那些小贩们的声音便熙熙攘攘的涌进她耳里。
“糖人,新鲜的糖人喽。”
“客官您看一看,瞧一瞧,刚出锅的糯米糕,不甜不要钱嘿。”
扑面而来的烟火气令她的精神稍微放松,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轻快了不少,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舒散的在街上散步了。
午后天气闷热,天上少云,阳光直射下来惹得她眼眸微微弯了起来,她走一会儿便停下了步子,周遭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着实让她有些犯难。
在村里待了大半年,她竟记不得药铺怎么走了。
*
远处,一家迎来客往的酒楼却被一群人三两围住。
“砰。”有重物砸地,伴随着凳子碎裂的声音,砸起的大片灰尘,在脚底扑腾了好久才落下去。
酒楼外围观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他们瞧的真真的,赵三是被那人一脚踹翻,滚在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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