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忽闪着眼睛看我,“你们都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她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嘟起的小嘴儿嫩红的,还没被风霜抹去娇润。
我茫然,小姑姑已经不在了。但怎么对他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明白什么是死亡?十岁的我也只不过知道,小姑姑是永远的离开,再不会回来。
我一直都不清楚,为什么在湖上无忧无虑唱着采莲歌的小姑姑、会绣很多莲花的小姑姑、会亲我抱我给我的小姑姑会在一天夜里无声无息地消失,然后,便是他们一家的逃亡,离了江南,到了燕北。更不明白父亲和母亲对找到他们的小姑姑那么冷淡,即使她在死前求他们原谅,小姑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就算是小洛,父亲、母亲和两个弟弟也都是不喜欢他的,可是,我舍不得对他说上一句重话,即使是此刻这个令我为难的问题,我也不忍心骗他。
轻轻的两声咳嗽解了我尴尬,屋门一开,岑夫子走了出来。他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颀长,厚厚的棉袍穿在他身上也并不显得臃肿,长发总是随意地用竹簪束起,眉宇舒缓、笑容澹泊。他也不是北方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江南水乡的氤氲,温柔的笑总让我想起江南梅子黄时虽晴却雨的天,说不出的宁静和安然。有时候,我到他这里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听课,我只是厌恶家里的颓废、喜欢岑夫子的淡然。
“凌天,你到这里来。”岑夫子招手叫我,小洛怕羞,把脸藏进我怀里,只露着一只眼睛悄悄地望过去,引得岑夫子一笑。轻浅却悠然的一笑展开的瞬间,小洛好奇地抬起头,抓住我肩头的小手紧了紧,低喃:“好象爹爹哦。”
我不知道,他说的象,是指那温暖的笑容,还是那清俊的容貌。他也从未说过。
岑夫子的小屋燃着炉火,他小心地把小洛从我怀里抱过去,用热水给他洗干净手,然后细细涂上药膏。小洛的脸被屋子里的暖气熏染得红彤彤的,他仰头看着岑夫子的脸,柔顺的任由摆布,长长的睫毛扑朔着,象个会动的玩偶娃娃--只是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人能做出这样漂亮的娃娃。
岑夫子柔声道:“凌天,明天就不必来了,我要离开这里。屋子里这些书,你挑喜欢的拿吧,若喜欢,就都拿去,我一样也不必带走的。这药膏送给你,留着给小洛擦手用。”俯下身子,他轻柔地抚弄着小洛白皙的脸,笑道:“小洛,你记住我的名字了么?我的叫岑悦,字乐之。”
小洛忽闪着眼睛,认真道:“岑夫子,我的名字叫狄洛,还没有字,爹爹说过了,二十岁行冠礼的时候才有字,我还小。”
岑夫子笑出了声,但他的大笑也还是那么斯文,只浅浅地露了两颗牙齿。他把小洛紧紧地搂进怀里,揉乱了他的头发:“小洛,你跟我走吧。”他松了小洛,定定地盯着小洛的眼睛,“反正你的舅舅和舅母也并不喜欢你,你随我回江南去,这粗犷的地方容不得你这么娇嫩的人,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你不知道,我是你父亲的……”他蓦地住口,不再往下说。
我却并没有在意他究竟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想:他竟是要走了么?可是他为什么要带了小洛走?看神情他是认真的,一双凤眼比平时亮了好多,凭空多出几分凌厉--与旧日里的浅淡判若两人--但那也不过是一瞬,我回过神来,淡雅的岑夫子又回到他眼前,正拿了梳子梳理小洛的头发。他修长的手指一丝丝掠过小洛柔软的细发,黑的发衬得那张团白的脸儿,乌云托月一般。
小洛眨了眨眼,瞧了瞧岑夫子,又瞧瞧我,然后用力地甩甩头,奶气的声音很是清晰的回荡我耳朵里:“我要和哥哥在一起,我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夫子,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更喜欢哥哥,不能离开哥哥。”说着,立刻就从床上跳下来,扑进我怀里。
我搂住了他,抬头问岑夫子为什么要走。岑夫子笑道:“该回去的时候,自然是要回去的,我是这样,任何人也都是这样。”他那时的神情,应该叫做“落寞”,然后他又问:“小洛,你当真不跟我走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的天开始落起了雪。不是雪花,是雪末,也不是飘而是落,一颗颗象是硬生生砸下来的,仿佛地面上会随之出现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小洛在我怀里,身体上的温暖透过棉衣也清晰地传到我的胸膛上,轻柔地呼吸似乎占据了一天一地。他抬起头,花瓣样柔软红润的嘴唇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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