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秀早在裕王开口的时候就知道皇帝必定大怒,悄悄不着痕迹地退到殿角,却不想仍然受了池鱼之殃,心里把裕王怨到了十分,只是下死了力气拼命叩头:“小爷明鉴,奴婢愚笨,因着小爷仁厚,才能在御前混一碗饭吃,去裕王殿下那里,只怕伺候不好,奴婢被责罚不要紧,就怕丢了小爷的脸,奴婢万死也不能抵过呀!”
皇帝点了点头:“朕不过问问你的意思。”她转过脸审视裕王,唇边一抹冷笑,“小皇叔,朕身边的人愚笨,只怕侍奉小皇叔不周全,这样的人,小皇叔也要么?”
裕王背后冷飕飕地发寒,酒是彻底的醒了。皇帝话里的意思明白无比,一定要皇帝亲近的人在身边,难道是有什么不臣之心?联想到至今闭门在家思过的端王,裕王觉得自己这副宗正也岌岌可危起来,心里头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早了些,出了端王这一档子事,皇帝正是对宗亲们有戒心的时候,自己只想着捷足先登莫让花落别家,怎么就忘了避一避嫌呢?
好在他脸皮厚,心思灵活,,立时便改了口风请罪,花团锦簇地一大篇下来,见皇帝不置可否,却也不再发作,便见好就收地请辞退了出去。
皇帝背着手在殿里反复踱步,半晌才向崔成秀道:“这一路上,阿沅可曾遇到过裕王?”
“没有!”崔成秀直着嗓子嚷了一声,几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忙又叩头低声回禀,“小爷明鉴,这一路上顾女史和秋典设形影不离,奴婢徒弟崔三顺白日里也照拂着,裕王殿下又是在队伍前头,实在没见过面。”
“那他是什么时候对阿沅生出了这种心思?”皇帝蹙着眉,“难道就是端王那次?”她不愿再想下去,阴着脸看了崔成秀一眼,“以后裕王来行宫,一举一动都给朕把他看死了!如有什么风吹草动,便立时来禀朕。若有其他人向阿沅讨好献媚,也一样禀朕,明白了?”
“奴婢明白。”崔成秀叩了头退出殿去,面上惊怕,心里却是一片安定。皇帝这是铁了心要把顾沅留在宫里了,一副俨然不许人沾染半分的架势,就凭着皇帝这股心气,那顾沅日后的前程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么?
皇帝雷霆大怒地发作了一场,御前人便都加倍小心。趁着皇帝沐浴的功夫,崔成秀遮遮掩掩地将来龙去脉告诉冬莼秋容两人,秋容听了之后只为顾沅担心:“要不,今儿我值夜,让阮娘先躲一躲,等小爷气消了再说?”
“什么鬼主意?”崔成秀瞪了她一眼,朝值房扬了扬下巴,“我没敢告诉顾女史,就是怕她不肯近小爷的身。小爷本就恼了,顾女史再不见人,不是更恼?”
“真是无妄之灾,阮娘不是招蜂引蝶的人,怎么就惹上了裕王?这是说不清的事儿,要是小爷发作起来——”
“实话说,我是头一回见小爷这么盛怒,也实在摸不准。”崔成秀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声,“按说小爷这么上心,不一定会为难顾女史。只是顾女史脾气也太硬,要是小爷说了什么,她又不和软些,就不好说了。还烦请两位稍微提点些,平常无碍,这时候惹翻了小爷,也是自己遭罪不是?”
冬莼点了点头,回身进了值房,却并不隐瞒,将崔成秀的话说了,又道:“小爷盛怒,后头如何咱们心里都没底。你只自己斟酌,若是不愿意去,今晚上便是我值夜。左右这张老脸也有十几年的苦劳,小爷总不会发作我的。”
“怎么能让姑姑受累?”顾沅摇了摇头,“小爷是明理的人,我与裕王殿下清清白白,她自然不会为难我。”
“也罢,见了面总比不见面强些。”冬莼道,“你既然有底气,便只管去。我们都在外头值夜,有什么不妥,也能照应。”
皇帝果然并不发作,阴着脸将顾沅奉上的安神汤一饮而尽,坐在龙床上若有所思,直到顾沅放下床帐才闷闷开口:“你听说裕王的事了?”
“是。”顾沅道,“奴婢与他并无瓜葛。”
“朕知道。”皇帝心思却突然转到其他人身上,她犹豫了一阵,终于试探着开口,“裕王不知进退,朕看他的差使也得旁人一同参赞着才行——你觉得恭王世子如何?”
“恭王世子?”顾沅蹙了蹙眉,“世子殿下才学过人,在云州那样的地方,还如此博闻多识,实在不易。”
皇帝满心是顾沅与恭王世子相谈甚欢的那一幕,只把顾沅的提点当成了货真价实的称赞,她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睛,目光终于阴沉了起来。
☆、第55章
她没再出声,照例躺进里床,示意顾沅陪自己一起歇下。与人同床共枕有一种别样的亲密,即使不做那一档子事也是一样。喜欢的人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皇帝无处发作的苦闷淡了些,怅然叹了口气。
顾沅的声音在黑暗里有种别样的温柔关切:“小爷心里不快活?”
“朕睡不着。”为人君者,居安思危是拿手好戏,皇帝知道顾沅的性情不会把裕王看在眼里,可顾沅这么好,一面之缘就能让人倾慕,那么多浮浪宗室勋贵,还有顾沅自己的未婚夫,还有恭王世子——
皇帝想起元礼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明明是最亲近的血缘,没见面时盼着相见,见了面却反而没什么话说。血缘上的吸引是真的,隔阂也是真的。元礼温和仁厚,元礼才华出众,元礼礼贤下士,元礼越完美,皇帝越生出股莫名的疑惑来,只出自直觉,却真切得让皇帝暗自心惊。难道这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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