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从何而来?
我也不是什么云大人。
我留神细观那范仲淹,只见他绕着允让团团打转,垂首哈腰,毕恭毕敬,满面谄笑,不禁微微一哂。
所谓名士。
再看秦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心头不知为何掠过一丝怅然。
允让见我神情,招手叫范仲淹过来,低低说了几句,范仲淹立刻欢天喜地唯唯诺诺而去。
允让握住我的手,低笑道:“念首词给你听: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一呆:“好词!你什么时候写的?”
允让瞧着我笑:“这首《苏幕遮》才不是我写的呢。”
我“哦”了一声,微觉失望。
本盼着他为我流相思泪的。
允让见我表情,脸上笑意更浓,说道:“你说这词写得如何?词虽不是我写,却深合我心:我为某人流了十年的相思泪呢……”
我心中大喜,反抓住他的手,笑道:“这词沉郁宛转,大有意境,是谁写的?”
允让别有深意地一笑:“是个你瞧不起的人。”
29
我迅速反应过来:“范仲淹?”
允让微笑点头。
我一呆,却听那边传来一阵筝声,音调凄婉。
有人调筝而歌:“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筝音凄凉,是名哀筝。一阙《玉楼春》被唱得凄婉惆怅,绕梁不绝。
我却识得那个凄凉的嗓音。
心中一颤。
秦枫啊……
你是在告诉我,无情不似多情苦么?
那边众人轰天价叫好。却见个中年儒雅之人携了秦枫的手,越众而出,谈笑风生,并肩乘舟而去。
允让若无其事,低声说道:“那人是御史中丞晏殊。秦枫方才唱的词,正是晏殊旧作,好心计。他此次来名为西夏进贡,实则交接权臣刺探军备,若得晏殊好感,大有助益。”
我默然无语。
范仲淹一头大汗地挤了过来,仍是一脸的谄笑,怀中却抱了张琴。
竟是“春雷”。
“王……公子好眼力!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传世古琴,以唐琴为最珍贵之神器,唐琴之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在古琴神品中,‘春雷’实是最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古琴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此为最古。有牛毛断,其纹如发,千百条者。有蛇腹断,其纹横截琴面,相去一寸或半寸许。有龙纹断,其纹圆大。看这‘春雷’上的蛇腹断,便知它发音定然松透、圆润,入耳……”
范仲淹捧着“春雷”啰啰嗦嗦不停滔滔不绝,满脸谄笑向允让献宝。
我翻了翻白眼,对允让笑道:“好久没有上琴艺课了,真怀念‘宦官灵’……”
允让神情古怪,一丝微笑却从唇边漾了开来。
我嘿嘿奸笑。
昔年我们习琴之时,老夫子惯于罗罗嗦嗦滔滔不绝,听得人昏昏欲睡。可惜习音乐之人喉音多半宏亮,又不幸将我们从好梦中吵醒。刚好师父教到我们配药之术,夜间我便伙同允让配了一剂怪药出来,悄悄给教琴的老夫子服下。
那药并无他害,只会令服食之人嗓音变得纤细娇嫩,宛若女子。老夫子第二日上课一开口便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乖乖闭嘴不言,低头娇羞不语,但弄琴弦。
我们相视大喜,将那怪药取名为“宦官灵”。
可惜现在没有“宦官灵”拿来给范仲淹吃。
我吐吐舌头。允让却仍然客客气气地与范仲淹应酬。方才走散的韩琦也一头是汗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我老大闲得无聊,便与他攀谈,一谈方知他从江南刚回来。
我精神一振,忙细问他江南情形。
十年没去江南了。
韩琦一边又说又笑讲着江南之行的趣事,一边偷偷盯着我看。正说到江南的琵琶曲,韩琦忽然说:“等我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发呆,允让刚打发走范仲淹,过来傍在我身边,不经意地在我发上带过一吻。
我心中一荡,却见人群纷纷分开,那边正是韩琦,抱着一把琵琶,且弹且歌,乃是一首《忆江南》:
“维杨好,灵宇有琼花。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名玉破香葩。芳艳信难加。
如雪貌,绰约最堪夸。疑是八仙乘皓月,羽衣摇曳上云车,来会列仙家……”
词中貌似赞花,却仿佛也在赞人。韩琦一面手挥琵琶还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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