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一震,无力般倒在地上。
朱芷珊站在原地,低着头,视线却好像穿过了她,看向了无尽的虚空。
空茫而无神。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
“晚上可别醒过来,”她喃喃自语,往门口走去,“还是安静点好,我知道你没这么简单。”
她反手关上了房门。
晚上七点时,窗外暴雨不休。
天边现出一丝墨色,如墨汁入水一般铺散开来,盖过深灰云层。
浓重的黑暗压顶而来,在城市上空张开了天罗地网,要以风雨为利器将所有生灵收入囊中。
黑夜已然来临。
苏镜瑶和洛瑾在餐桌边坐下,在风雨声里开始吃晚餐。
一阵风猛地砸在了窗户上,日光灯跟着闪了一下。
“一会许是要停电。”洛瑾瞥了灯管一眼。
她话音刚落,日光灯又闪了闪,继而熄灭了。
家里一片漆黑。
再看窗外,也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连路灯都灭了。
苏镜瑶怔住半晌,最终只能感叹:“你好可怕……”
迷之预言。
“不敢当,”洛瑾在黑暗里回以微笑,“不过时逢正好罢了。”
黑暗里响起了声音,是洛瑾拿过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亮起了烛光,随着窗外的飘摇风雨晃动跳跃,照亮了餐桌上的一小块区域。
烛光转过洛瑾皎月般的面容,将她的脸庞分出一半隐进阴翳之中,另一半也随着烛光的摇曳明暗不定,透出平日难见的阴沉之美。
苏镜瑶难得见到这般景象,忍不住偷眼看她。
谁知洛瑾忽然伸出手,在她肩上一拍。
“很好看么?”
苏镜瑶连忙回神,摇摇头。
几个动作间她瞥见洛瑾纤细白皙的手,在明暗不定的烛光照射下隐隐透出一丝森凉的意味。
她忽然怔了怔,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想起了那个夜晚。
站在路中间的人。
双手沾满鲜血,十指几乎是常人的两倍长。
他抬起手……
汽车的急刹声。
玻璃碎了。
出神的人思绪是杂乱无章的,很多画面拼接在一起,纷繁不清。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脑海中又闪过曾经看过的那个故事。
就像在清澜镇的刑狱里。
还有那句台词。
“掩住了她的脸,光影晃花了我的眼,她死在青葱年华……”
它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书里描述的那双猴爪……
还有记忆里那双十指极长的手……
它们都意味着死亡。
筷子从指间滑落下去,苏镜瑶终于回过神,看见洛瑾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低头吃饭。
洛瑾却也一言不发。
两人在明灭的烛光中吃了晚餐,苏镜瑶起身把碗碟端到厨房去洗,洛瑾拿起蜡烛,替她放到旁边。
洗碗收拾了餐桌,时间指向八点。
苏镜瑶端着蜡烛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
她弯下腰,将蜡烛放在茶几上。
就在这一瞬间,她瞥见地上映出一道红色。
那里正对着窗户。
苏镜瑶一惊,直起身。
忽然间,她脱口惊呼了一声,往后倒退。
一只手准确地揽过她的腰身,扶她站稳。
洛瑾面对窗户,轻轻叹息。
玻璃上映着一个红衣女人的半身像。
月白中衣,浅红色的褙子,袖口翻出一线白色花纹。
没有配饰,乌墨般的长发垂至腰际,衬着白玉般的肌肤。
如此素净,显然是未上晨妆。
红衣女人容貌温婉秀丽,眉目娴静,透出温润平和的气质。然而她眼中却透出冷冷如冰的神情,将眉眼间所有的温婉打破。
她不是光线投射的影像,也不是画。
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表情的人。
这样凄冷残酷近乎洗刷一切的暴雨里,一个红衣女人像是站在窗外一般,凭空出现在玻璃上。
可这里是九楼,她又怎么能站在窗外?
静默半晌,女人抬起一只手,往客厅里指了一下。
苏镜瑶一惊,随着她的动作看去。
她手指的那个方向上,挂着一幅画。
原本画的是青天碧海,沙滩上一帆小船,白云高悬。
此时她一指之下,那片白云竟缓缓移动了位置。
与曾经她见到的《长夜》一模一样。
苏镜瑶指尖发颤,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苍枯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
窗外风雨呼啸,树影杂乱。纷飞的落叶贴在窗上,攀附着这唯一的依靠尖声呼救,不过片刻又被暴风卷走,哀嚎着飞向更高的苍穹。
洛瑾立在原地,眼里泛着肃杀冷意,与深沉的悲哀交织在一起。漆黑的双眸如深海般不能见底。
“阮漪,”她说道,声音低而冷,“你终究来了。”
玻璃上的红衣女子看着她,眼里浮起刻骨恨意。
“别来无恙。”洛瑾漠然道。
风中夹杂着一丝冷笑。
“瑾姑娘,真是一别经年。”
冥冥中似乎有人这么说道。
倏忽间,玻璃上的红衣女子消失了。
了无踪迹,似没有存在过一般。
半晌,苏镜瑶颤声问:“……那是什么?”
“鬼,”洛瑾垂眸,眼里竟有深沉的悲哀,“镜鬼。”
“可你分明唤她阮漪。”
镜鬼。
阮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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