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有些口渴,喝杯茶再来观看敌情,你等不可擅离职守。”
“是,末将等遵命。”
位于城门正上面的高大城楼是整个城门防御体系的核心建筑,城楼内部不仅有各类战守设施,生活设施也是一应俱全。
别有所图的陈凉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了手下,独自走进专供将领保存文牍的密室,他借助于昏暗的烛火,开始翻看战场数字化系统提供的情报信息。
照猫画虎地伏案描摹下了战场态势图和一些关键数据,陈凉喜不自胜地说道:
“好哇!敌军虚实已尽在我掌握之中。”
鹿皮上用炭笔勾画的地图远不及光幕那般清晰详尽,不过正所谓国之利器不可示人。陈凉得到这个腕表式的金手指大杀器以来,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没敢告诉,这是压箱底的致胜王牌也是不能跟任何人分享的绝密。
这时,在房间幽暗的一角传来了林旭的声音,不无调侃地说道:
“如何?曾听人说,这样规模的战役打赢了三次,天下就能归于一统。陈兄弟,你觉得呢?”
闻听林旭的声音,陈凉迅速从喜悦情绪中摆脱出来,摇着头说道:
“俺宁愿什么仗都不打,安稳地当个平头百姓,守着二十亩地一头牛,娶了梦颖过安生日子。”
林旭自然听得出在陈凉那平淡如水的语气背后所隐藏的悲切,欲求平凡而不可得,这是属于他的伤痛,同为这个时代的凡人们都避不开的痛苦。
现身从房间的黑暗处,迈步来到昏黄的烛光之下,林旭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虽大也不过天下一隅呀!记得咱们当初在安州一块研究《江山如此多娇》那本书的时候,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闻听此言,陈凉好气又好笑,他怨念深重地瞪了林旭一眼,嘴里嘟囔着说道:
“别提了,书是好书,终归还是太监了。有头没尾的,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家伙专干这种吊人胃口的缺德事。”
林旭听了陈凉的指责,他表情甚是无奈地揉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
“呵呵,这种事就不要抱怨了,不管什么时候,文字狱总是难免的嘛!再者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那书被人举报官府有伤风化,所以下面就没了。唉,闲话少叙,咱们还是接着说正经事吧!”
“左右又没得旁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便是,好端端的卖什么关子?”
闻听此言,林旭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肃容说道:
“我这趟来是为了提醒你一声,西边异族混战快要分出胜负,你得抢在他们杀到中原之前统一天下。不要太顾忌伤亡,某些时候时间比生命来得宝贵。现在损失掉的每一点时间,日后都得用成千上万的生命去填补。”
毋庸置疑,陈凉是个够光棍的人,他眼睁睁看着新婚妻子薛梦颖惨死在眼前,对大秦帝国的这份刻骨铭心的恨意,纵是倾尽了三江五湖之水也无法洗去。为了报仇雪恨,陈凉真的什么都豁得出去,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去拼。然而,陈凉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始终抱有一份旁人很难理解的宽厚关爱之心。若非确信别无选择,不会轻易用他们的性命来验证自己的愚蠢和疯狂。毫无疑问,陈凉这一点心结是身为领导者的闪光点,但也同样是个缺点。
恰如林旭所言,在某些时候,为了整体利益,牺牲局部是不可回避的选择。
人命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无非向战争之神献祭的牺牲品而已,在关键时刻不豁出去,那就不要幻想获得胜利,道德崇高这一条从来都不是成为胜利者的正当理由。过份珍视生命,导致错失良机,那么为了弥补先前犯下的这个错误,后面势必付出更多生命才能挽回颓势。这就是为什么古人屡屡训诫后人,“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的根源所在。
那位与兵圣孙武子并称于世的兵家亚圣吴起,对待手下的士兵不仅能做到解衣推食这一步,即使营中的士兵身上生疮,他都不惜亲自用嘴替兵士把脓吸出来。
如此爱兵如子的将军,回头到了战场上,该牺牲这些士卒的性命换取战争胜利的时候,吴起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因为珍爱士兵的生命而放弃打赢一场战争。对于军队的领导者来说,如何作出选择,对于部下的取舍犹如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身为名将的资质是既要慈悲也要狠毒,少了任何一样都算不上是称职二字。
陈凉对自己的确够狠,这不意味着他对部下也够狠,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纠缠在情义与道理之间,陈凉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良久,他望着林旭点了点头说道:
“……俺明白了。”
闻声,林旭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跟着转身朝房间黑暗的角落缓步走去,连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言尽于此,陈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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