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的枝条被生生折断,声音在空气中格外响亮,断了的枝干被握在白皙修长的指间,有一种残忍的美,她抬起头,暮光穿过优美的脖颈,照在那其间粉嫩的伤痕上,“呵,可总有人是特别在意的。”
比如皇帝陛下,比如那个人。
“冯公子不问问本宫请你来所谓何事?”
“请娘娘明示。”
“唔,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受陛下所托,劝一劝你。”
冯素贞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冷笑,“是草民猜错了么?娘娘原来是为陛下分忧的啊。”
“不知道冯公子所指何意?”
“娘娘身上的龙檀香味道虽好,却还是不要多用的好,女子用得太多难免伤了基底,往后极难受孕。”
龙檀香是三年前在吾友山庄,她因李兆廷以死相逼而配的,今日出现在了这里,有些事自然不必再说。
冯素贞带着凉意的话说出口,面前的女子身影一踉跄,悲痛难言。
“呵,原来是这个让你猜到了我的身份,你来此,那位长公主殿下没有跟来?”
“不管你的事。”
“看我,你自然不会让她跟来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论你要替他做什么,倘若伤害到我要保护之人,我绝不会姑息。”
冯素贞态度坚决,面上神色带着冷意望着这位她已经猜出了来路的女子。
“你三年前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会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
冯素贞静静听她说着,她没有哭,声音哀怨,却似乎早已接受,“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那样了,我从未见过哪个男人的眼中有那样深刻的坚持和决绝,他报仇的决心触动了我,分明知道他买我回去只是为了利用我报仇,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
“你既然这样在乎他,就应该阻止他做这一切,你应该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冯素贞,你以为改变一个人的决定很简单吗?别傻了,于他而言,我只能成为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如果是无用的人只能被舍弃。”
冯素贞沉默,她早已经看不透今日的李兆廷了。
“你不必同情我,我最不屑你的施舍。今日叫你来,只是为了同你谈笔交易,你想和长公主在一起么?”
冯素贞抬首静静望着她,并未说话。
“你不用怀疑,我只是想看一看他究竟能爱你多久。你宁愿选择一个女人也不要他哈哈哈……”
“陛下说我若能劝你和长公主不再插手朝廷上的事,他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你们的。”
冯素贞轻轻一叹,露出怅然的笑容,“果然啊。”
随即转头望向这绵延宫墙,想起天香的脸,仿佛又听见她笑着调侃的声音。
她离去后许久,梅妃仍旧一脸惊讶不解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懊恼又愤恨。
冯素贞笑得云淡风轻,眼中柔情一片,望她的眼神却又带着慈悲和怜悯,“梅妃娘娘,你和陛下可能误会了,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不过这一次不需要谁来成全了。”
那日之事冯素贞最终选择告诉了天香,二人一番谈论后皆是相视一笑。
她们经历了这么多,终于能在某些事上达成默契了。
很快天香便与冯素贞一起搬离安平王府去她新的府邸入住。
她自那年从宫中出嫁,父皇赐了这府邸那日起便从未想过有一日会离开它。
倘若不是东方景对她感情太深,以为她已经不在这世上想要留住这唯一的念想,只怕这府邸也早已经拆了或是改建成了京中王公贵族的某处别院。
如今很好,不过是换了块匾额。
但即便如此依旧也不属于她了,内心除去惆怅和不舍外竟还有一丝轻松。
过去她一直在这其中固步自封,哀叹命运不公,自怨自艾了整整四年才有勇气走出去。
虽然在苏州与冯素贞重逢是意料之外的事,可她却再庆幸不过。
常常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能早一点醒悟,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早些去追寻……
手中传来温软的触感,拉回天香胡乱的思绪,俯首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孩子的眼,总是这样美好。
天香蹲下身捏小姑娘婴儿肥的脸颊,随即将她抱起,“小家伙,走喽,去看咱们的新房子。”
冯素贞与东方景点头示意,拍了拍少年的肩安抚他不舍的神情,目光在他身后搜索了一圈,隐隐淌过一丝忧虑和无奈,素素一直没有出现。
冯素贞摇摇头,转过身跟上天香,赶上去二人并肩行走,忍不住理了理冯香遗被某位不温柔的娘亲弄起褶皱的衣裳,“为什么不带上桃儿杏儿?”
身后那二人可是哭得一双眼都肿了,好不哀怨。
天香吧唧亲了口自家女儿,望了冯素贞一眼,语气散漫,“难道就我们一家三口不好么?”
冯素贞闻言笑着颔首,“一切都依你。”
冯素贞不知道天香早已经过不惯昔日那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天香想要崭新的开始,她需要放开过去的一切,能不带走的全部都留下。
不再牵挂,不忍也要狠下心来,活出新的自己。
想和冯素贞一起肆意地度过真正属于她们的人生。
这其中不需要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不需要女扮男装的驸马,不需要欺骗和谎言,不需要躲避和借口。
她们终将上岸,往后阳光万里,不论走到哪里,沿路都是鲜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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