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身边亲近之人也不可信,若不时时保持警惕,顷刻间就可能被吞噬。
自那日之后,她打起精神,将所有坤和宫内侍全换了一遍,各个都由她亲自挑选,确保再不会出错。等到青竹和红叶的审问结果被递上来的那天,苏相也特地来了趟坤和宫。
“您觉得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吗?”许是因为在父亲面前,苏卿言懒得再端太后的架子,放松地托着腮靠在椅背上,眼里却还有着深深的忧虑。
苏相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冷着脸道:“一个愚昧无知,一个打死不认,等于所有的线都断了。还有件事太后只怕还不知道,那嬷嬷在宫外找着了,可早已断了气,不知是自杀,还是被人给灭了口。”
苏卿言倏地睁大了眼,喃喃地道:“你说她死了?”
苏相叹口气道:“现在太后应该明白,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别说是宫女、太监,就算是嫔妃甚至……”他压低了声道:“甚至是皇家血脉,都有可能悄无声息地没了。太后既然进了宫,就得事事提防小心,不能再如同闺中那般混日子。”
他见女儿仍是一脸忪怔,似乎还没缓过劲来,又觉得心疼,虽说她现在顶着个太后的名号,可到底还是个十八的女子,小女儿又爱偷懒的天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若是个从后宅厮杀出的倒还好,偏偏苏家根本没什么小妾、偏房,二姑娘就在父母恩爱,姐弟和睦中长大,进了宫里,太上皇又直接将她护上后位,根本无需她去争什么。这次被陷害捉奸的事,她能留心做到自保,已经算是十分不易了。
他按着苏卿言的手,倾身过去,以父亲的姿态语重心长道:“爹爹也知道,让你短时间就做到面面俱到是太为难你。可陛下到底年幼,而后宫从来和前朝就有诸多牵扯,除了魏钧,辅政大臣便是能攥着朝政大权的人,区区三个位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盯着,在我身上不好下手,便只能绕到后宫使些阴招,嫣嫣,往后得竖起心眼,不能不防啊!”
苏卿言垂着眸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苏相稍稍放心,随后又想起件事,问道:“对了,魏钧为何要帮你?”
苏卿言皱起眉,老实回道:“女儿也不知道。”
苏相盯着她那张娇艳的脸孔,竟无端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魏钧究竟为何要为太后出头?那日在坤和宫里的每个人都怀着这样的疑问离开。像魏钧这样的人,就算是小皇帝也不足以让他顾及,以他现在的地位,如果能顺势除掉太后和辅政大臣只有利而无弊,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不至于一味偏帮,除非……
于是他把声音放得更低,沉吟着道:“嫣嫣你真的不知?那魏钧就算权倾朝野,到底也是个男人,他若拼命想维护一名女子,总会有他的理由……”
苏卿言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即拉下脸道:“爹爹莫要乱说,这件事绝无可能!”
苏相被女儿驳斥,神情顿时有些尴尬,可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有理,若魏钧真的对女儿有意,对小皇帝和女儿倒不一定是坏事。
以魏钧现在的权势地位,想要废帝自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原本自己担心的,便是万一到那一天,小皇帝和女儿的性命和安危,可若他对嫣嫣动了真情,女儿便是两朝皇后,还能顺势保住小皇帝的命,而他们苏家还是不倒的国舅……
苏相握着拳轻咳两声,阻止自己朝这种无耻的方向深想下去,抬头心虚地笑了笑,道:“太后觉得无事便好,是臣多虑了。”
苏相离开之后,这件事便以几个内臣和宫女勾结诬告而了结。而苏卿言再度见到魏钧,已经是五日之后。
那日她突然想吃枣泥糕,于是吩咐宫女去打了新鲜的大枣下来,然后送去尚膳司做了整盘枣泥糕,吃了两块觉得十分可口,便让秋婵给她装进食盒里,拎着送到小皇帝那里。
原本想着小皇帝现在应该正好放课,谁知管事太监告诉她,陛下正在西边暖阁里,陪着祁阳王下棋。
苏卿言一听魏钧在里面,便觉得有些发怵,可那太监已经找人进去通传,就这么逃走仿佛也不大对劲,只得硬着头皮拿了食盒推门进去。
暖阁里只有魏钧和小皇帝两人,这时正在聚精会神地对弈,听见她走进的声音,小皇帝笑得脸颊上的肉都颤起来,差点就想扑上去,可又偷偷看了眼对面纹丝不动的魏将军,只得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地继续对着那盘棋。
苏卿言怕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坐在小皇帝身边,听着魏钧用沉稳的嗓音道:“下棋最重要的就是静心,起子落子如排兵布阵,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苏卿言越听便越觉得犯困,随手拿了把团扇往身上扇风,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百蝶穿花褙子,轻透的薄衫上下起伏,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几缕乌发被扇的飘起,又黏在微湿的脖颈上,魏钧抬眸看着,手里的白子便久久停在了空中。
小皇帝等了又等,怎么看都觉得这步棋应该无需思索,实在忍不住,往棋盘上一指道:“魏将军,这一步是不是应该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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