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酒店里的其余家丁都已死了,桌上地上,到处是殷红的鲜血。
宇文燕垂着双手,仰头看着屋顶,苍白的脸就象一张白纸。
很久很久,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想当初离开快哉山庄时从者如云,众兄弟五六十人,今天竟无一人生还,我宇文燕有什么面目和他们的亲人交待?!纵然他们不说我骂我,我自己又于心何安?!”
他缓缓地拔刀在手,一声长啸,人突然飞在空中。
刀光飞舞,人影恍惚。
刀锋所指,灯火倏地暗了,然后又复明亮。
他盘着的头发在飞舞中四散开来,飘洒飞扬,肆意纵横。
刀光忽敛,人盘腿落在地上,低垂着头,悲怆地吟道:
“江湖流落岂关天,禁省相望亦偶然。等是新年未相见,此身应坐不归田。白发苍颜五十三,家人强遣试春衫。朝回两袖天香满,头上银幡笑阿咸。当年踏月走东风,坐看春闱锁醉翁。白发门生几人在,却将新句调儿童。”
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白色的衣摆上。一阵难忍的咳嗽猛然地摇撼着他。
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在刀锋剑尖溅起殷红的鲜血的时候,或许会有一丝快意,或许会满足人的自尊,却不知道,刀光所向,无数的生灵和寂寞,无数孩童咿呀的企盼和妻子的伫足长望,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血雨江湖几时休,几时休,宇文燕仰天长叹。
四下里寂静无声,吕不空和卢平阳怔怔地注视着宇文燕,有那么一刻,一种彻骨的悲凉袭上他们的心头,使人黯然神伤。
宇文燕一跃而起,捧起酒坛,往嘴里脸上,倒着浇着。
他把酒坛往前一送,递给吕不空:
“行到水穷处,坐开桑落酒。吕兄,喝酒喝酒!”
吕不空接过酒坛,就往嘴里倒着。
拴在门口的马突然惊慌地嘶鸣起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前一晃而过。
宇文燕右手在桌上一按,人跃离凳子,象支脱弦的箭射出门去。
他驻足门外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马车上的棺椁已经不见。
黑暗中,传来一个人拔足急奔的轻微声响。
宇文燕把气一提,循着声响追去。在夜色里看到前边有个人影,双手托举着黝黑的棺椁,朝旷野深处急奔。
宇文燕怒喝:“站住!”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宇文燕听出是催命判官陆乘,他举着沉重的棺椁疾足奔走,居然呼吸均匀,可见内力着实了得。
宇文燕当下不敢轻敌,拔刀在手,尾随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跑出很远,陆乘在奔跑中突然刹住,猛一转身,棺椁在空中打了个旋,一头扫向宇文燕。
宇文燕往边上一闪,刚刚站定,陆乘轻轻地叫了声:“给你!”
手中的棺椁急迅地飞向宇文燕,宇文燕提刀欲挡,又恐伤了棺椁,而不挡的话,棺椁飞过去落在地上,非砸得粉碎不可。
无奈之中,宇文燕只好把身子朝后一仰,双手托在棺椁的底部,人跟着朝后倒在地上,双手一带,棺椁贴着他的身子滑过去,轻轻地落地他脑后的地上,没受什么震动。
几乎和棺椁落地的同时,宇文燕一个鲤鱼打挺,人从地上跃起,稳稳地站在棺椁面前,手中的刀在夜色里微微地闪亮。
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赞道:“好身手!”
人随话音,闪到了宇文燕的面前,宇文燕听到陆乘已让到一边,恭敬地说:“属下参见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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