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阳落山已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未点灯,没了叶子的齐无为也只能坐在椅子上抱着臂膀打瞌睡,齐无为其实根本睡不着,但这个尝试不断在进行,却只能不停地打着哈欠。她问道:“你睡着了吗?”
齐无为不耐烦道:“你听我一口一口打着哈欠还问我‘睡着了吗?’”
她说:“打哈欠的人是想要睡,睡不着为什么还想要睡?”
齐无为严辞质问道:“三更半夜你不点灯,你问我为什么想要睡?”
她说:“摸着黑也能做很多事情的,你看我现在就在听我相公的鼻息,等我有了孩儿,我夜里也会干睁着眼睛不睡觉去听他的呼吸声。”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是知道你闲得没事做想跟我闲聊,那第一个话题,我必须告诉你想在夜里安稳地听自己孩子睡着后的呼吸声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齐无为说。
她好似默认了齐无为的判断,不提那个直接问道“为什么呢?你养过孩子吗?”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齐无为说:“我当初在那山上曾与人打赌,睡着的人除了会喘气,与死人没什么区别。那人却说:‘有区别。’我不信,便与他打赌了。”“那山上”,是齐无为与她的一个特殊的符号,代表着齐无为要诉说的是自己的过去,齐无为不会说“那宗门”或者“那教派”,若是这样便要涉及一些无谓的恩怨情仇,而齐无为与她的关系,却不会涉及得那么复杂,至少“那山上”成为一个符号的时候不会这样的。
她问道:“拿什么做赌注呢?”
“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齐无为说。
“好好好,你继续说吧。”
齐无为说:“他带我偷偷下了山,一晚上看遍了给我举过的‘不会睡成死人’的例子。”齐无为顿了顿,似在努力回想那几个例子,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我只记得起三个了,第一个,频繁起夜的老人;第二个,做了噩梦的人;第三个,刚生过孩子的一户人家。我记得第一个,因为我知道我会变得像那起夜老人一样老,或许也会睡得那么不安稳;我记得第二个,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梦境的存在;我记得第三个,却想不起为什么记的,只是知道对这第三个,我印象最深而已。”
她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你们山上的孩子,大多没见过自己生身父母,或者离开父母身边时太小了记不住吧。你记得那第三个,是生来注定要记住的。”
齐无为细细品味那四个字,“生来注定......”齐无为说:“我身来注定骨骼排列与常人相异,注定我拿得起吃喝玩不动拳脚,拿得起刀剑舞不动剑招,拿得起笔纸留不下墨宝,摆不低姿态只留下高傲。唉!何德何能啊?我本该当一个废物,到时候自然不走也被赶下山去,但只可惜啊!那人就这么来了,我还没当够废物,没在伙伴出外顶着日头练武一天归来时舒舒服服地用冷嘲热讽换来更多声‘废物’,那人就这么来了!我真没当够废物啊!”
她想着,齐无为举手投足间的笨拙总被人认为是不曾习武,齐无为的高大也总被认为空有一副架子。但若别人冒犯太甚,那一掌之下当真是“齐物平等皆无作为”,她问道:“那个人......就是与你打赌的那人吗?”
齐无为似是忘了传心如意宝鼎上发生之事,在身上翻找了起来。她静静等着,突听齐无为一句,“诶?诶?诶?你快点灯!快!”灯火燃起,却见打开盖子的传心如意宝鼎中,泥土的颜色已恢复正常,一片叶子已经长在了上面,只是那叶子,却是灰白的颜色。
齐无为摘下那片叶子放进酒葫芦中,答道:“是他。”
“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有他陪着你,你该是不会孤独的。”
“有他陪着我,我或许连那山都不会下的。”齐无为忽地警觉起来,“外面有人来了!快找副面具给苍回戴上!”齐无为恍然间只想起这么一件需要准备的事。
她从一旁抽屉里拿出套成一摞的一模一样的面具,边给苍回戴上边对齐无为说:“我跟你一起出去。”
“可别啦!待会儿你相公又把自己绑树上了!”
齐无为来到外面,才想起自己忘了提个灯笼出来,好在来人手中有着火把,倒也将他们的脸照得清清楚楚,正是封家姐弟。姐弟二人前面拿着火把,后面两匹马拉着辆满载的车,车中许许多多的东西都封在各式各样的箱子里。这情形活像夜里赶镖的人。
“两位许久不回,是去取这些东西了?”
封三郎答道:“正是!这些都是小黑要我们帮他送过来的。”
齐无为问道:“小黑人呢?”齐无为忽然脸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猛然退后几步,“黑”便摘下了自己的面罩说道:“我在这呀!无为兄。”
“这么打扮,叫人看见,还以为你是偷来的。”
“我不会叫人看见的!”“小黑”脸上洋溢着得意,“再说这都是我家里的东西!我可不做窃贼。”
齐无为问他:“你家里东西送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黑”咳了咳说:“送给老爷和二姐三哥,宅院已卖,过几天我就要浪迹天涯了!”
齐无为不看他,只默默望向封家姐弟,这两个人怎么就说收就收下了。封家姐弟朝他看回来,一脸平淡不觉有任何不妥。再看回“小黑”,“你的目标是什么呢?可别仅仅是把那卖房子的钱花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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