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了,如果师父知道了我是谁,他还能让我在这里住,还能传授我医术吗?一时间只觉脑海中千头万绪。唉!我搁下手中的笔,决定不写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精神怎么都集中不起来,这篇《伤寒论》已经看了很多遍,还是不能记下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父推门走了进来,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把我刚才默写的《伤寒论》吹了一地。师父忙把门关好,和我一起把吹落地上的纸捡起来。
“在看《伤寒论》吗?你书读得还挺快的,而且记性也相当好,师父初时还以为你看得太快,怕是蜻蜓点水,泛泛观之,没想到考了考你,竟都能对答如流。我像你这个年纪时,还只知道贪玩,隔三差五总是被父亲训斥。”师父微笑着说,可是那微笑里隐含着一丝落寞。
我看着师父轻轻皱起的眉头,感到很难过,于是伸出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说:“师父,不要皱眉头,你笑着比较好看。”
师父这次真正的笑了,他把我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手怎么这么冷?过来这边烤烤火。”说着,把我拉到旁边的矮几旁坐下,顺手拢了拢火盆。
“嗯,小离,你的字写得很好,娟秀清雅,只是字中力度不够,不过你年纪小,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更好。”师父边烤火边看我刚才写的东西。
我出神的看着燃得正旺的火盆,闷闷的说:“我的字都是我娘教的。”
师父叹了口气,靠过来挨着我坐下,摸着我的头说:“我只道自己早年丧父身世可怜,你却比我更可怜,你还那么小。”
“师父,你爹也是很早就离开你了吗?”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那年我十三岁,像你二师兄那么大。我爹当时在太医院任院使,官拜正五品。御医是最难当的,宫里个个都是主子,谁都不能得罪。所幸我爹不仅医术高明,为人亦是十分通达,在太医院任职十年,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得很融洽,连皇上都对他大加赞赏。但是有一天,我家突然被禁军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领军的张大人说是我爹开的安胎药里有藏红花,让当时正怀有身孕的年妃滑了胎。皇上大怒,要将我们诛九族,幸得百官求情,加上我爹的医术深得太后赞赏,才免了连坐之祸……”
“师父,你爹医术那么高明,怎么会开错药呢?”我不解的问道。
“这也是当时我们觉得不明白的地方,我相信,爹是被冤枉的,他是断不会在安胎药里加藏红花的。”
“那有药方啊,把药方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我问。
“是啊,我们也这么想。可是后来爹的好友,内阁侍读学士李大人告诉我们,药方怎么都找不到,就连御药房煎药的内侍也死了,这下死无对证,我爹百口莫辩。宫里的那些事啊……”
我听得头皮发麻,原来我十年来生活的地方竟是这样的黑暗,充满了阴谋与算计。
“爹死后,娘心灰意冷,举家迁回西於,两年后,娘也撒手西去了……”师父娓娓道来,眼睛看着被寒风吹得啪啪作响的雕花窗棂,眼神却透过了窗棂飘向远方。
原来,师父的爹竟是被我父皇下令斩首的,父皇啊,你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呢!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看你平时沉静内敛,进退知礼,还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如果你信得过师父,不妨跟师父说说。”
我并不是不相信师父,如果在我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之前,我可能会告诉他我是谁,但现如今我是断然不能告诉他了,可是不说又怕伤了师父的心。
“我家住在京城,家里很多人,我有八个哥哥,我有大娘,还有很多很多的姨娘。我娘并不受宠,爹对我也很冷淡,大娘和其他的姨娘就更不喜欢我们了。从小我娘就教我看淡得失……一个月前,一伙贼人把我家洗劫一空,娘带着我逃了出来……半路上,娘又出了事,我就流落到这里了。”我把那天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师父,当然,我没有告诉他,我就是大衍的广乐公主。
“唉!今后,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师父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温柔和慈爱。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亦父亦兄,他是五哥和父皇的结合。我依偎在师父身边,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温暖,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舍不得放开。
师父仿佛感觉得到我内心所想,把我轻轻搂到怀里,一种淡淡的哀伤萦绕在我们周围,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热,流下泪来。
这时,李妈推门进来,看见我们那个样子,笑着说:“哟,小姑娘又哭鼻子了?公子,我盛了两碗乌鸡参汤,你们喝了暖暖身子吧。”
我不好意思的从师父怀里坐了起来,接过李妈递来的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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