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卞珑孤身一人,快马加鞭奔驰在城外泥泞的小路上,废弃的农庄出现在道路转弯处,看到破败的瓦房中透出点点灯光,他悬在喉咙上的心才稍稍放进了肚里。
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隐瞒了旧病复发的消息,将他软禁宫中,趁机对鱼若安下手,想要强行获得麒麟之心…如果不是及时联络上了卞允文,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再见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寒风掠过耳际,皇子用力摇了摇头,想要将所有不好的设想全都抛之脑后。
时至今日,他似乎才意识到鱼若安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早就超过了之前的预想,他发现为了换取她的平安,自己甚至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所有!他可以不做皇子,不做太子,不做皇帝,他甘愿背负忤逆子的骂名,也要带着她逃之夭夭,远离这些可以伤害她、残害她的人和事!…
拿定主意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热血沸腾的赴一场期待已久的幽会,而并非生死攸关的逃亡。
“安安!”
跳下马,来不及系好缰绳,卞珑便急匆匆踏进瓦房中,房里的女子身披斗篷,正背对着他坐在油灯前面发呆。他几步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她,语气激动地说道:“幸好你没事!吓坏了吧?!是我错了,全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将你卷进这件事情里来!我们…”
鼻翼间透进丝丝脂粉的香气,虽然沁心好闻,可是对卞珑而言,不亚于毒药的气味般危险!他猛地抽身后退,皱起眉头看着坐在灯前的女子:“你是谁?!安安在哪里?!”
薛芷兰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去,看着七皇子脸上的震怒与恐慌,渐渐被诧异代替,美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来:“殿下,我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安安呢?!鱼若安在哪里?!”卞珑已经没有任何寒暄的心情了,他一改往日沉静淡漠的神情,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扑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摇晃着她纤弱的身体。薛芷兰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丝微笑,平静的注视着他:“殿下,请放心,那丫头毫发未损,平安得很。只不过,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了,不想再留在这是非圈中…”
卞珑瞪大眼睛,继而又紧紧皱起眉头:“你说谎,安安不会这样离开我的!”
“您说的没错,她走得确实没那么轻松。”从他的桎梏中抽回手臂,薛芷兰揉搓着被弄疼的部位,依旧面带笑容:“不要因为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就一口咬定我会对她不利,如此这般仇视我啊,七殿下。那丫头现在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了,倒是您,当初给我毒药让我加害于她的,不正是您吗?…”
“我现在没有闲工夫跟你东拉西扯!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卞珑铁青着脸怒目相对,这样的表情,会让任何熟识他的人膝盖发软、冷汗直冒,可薛芷兰却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向西去了,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如果您想追,应该还是可以赶上的…”
卞珑闻言,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听见薛芷兰在背后大声说道:“殿下!请想清楚了,这一去,您失去的将不仅仅是皇子的头衔,还要葬送您二人的性命啊!”
他猛地收住脚步,却没有立刻转身,薛芷兰疾步上前走到他面前,满脸殷切地仰头看着他:“你我同生长在庙堂之上,自小见惯了皇室贵胄之间的血亲杀戮,难道还不明白,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尊贵与荣耀,将代表怎样的未来吗?!我自小养尊处优,许多人情世故并不谙熟,可殿下你自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不就在经历所有不堪的境地吗?!你如此努力的往上爬,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放弃所有,将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废物吗?!”
她舍去敬语,言辞犀利无礼,卞珑心头的火焰熊熊窜起,想要张口反驳,想要推开她决然离去…却不知怎的,双脚像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只能瞪视着面前这个嚣张的郡主。
“鱼若安是个野生野长的乡下姑娘,就算是她,也明白如今你的处境不是一点儿女之情便可以化解和改善的。”见他不再急着要走,薛芷兰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显得格外真诚:“所以她选择自己离开,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我认为她对殿下你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只不过,七殿下,你如果选择跟她流落江湖,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皇室的那些流言蜚语,等待着你的,可是来自奄奄一息的皇帝、即将继位的太子和虎视眈眈的良伯候,这三个人穷其一生的追杀和搜寻!你就算再聪明、再厉害,能够在这种摧残下保护自己和那颗麒麟之心吗?不要忘了,麒麟血肉可以延年益寿、令人长生不老的传闻,已经在京城贵胄中慢慢传开了。”
卞珑的肩膀颤动了下,他无法反驳这样的预言——鱼若安身藏的秘密,足以令天下所有心怀贪念之徒蜂拥而至,而在这其中,他可以不畏惧普通宵小,甚至可以不害怕九五之尊,可是就良伯候一人,仅凭他亡命天涯的身份想要从其手中保护若安,那恐怕只是痴心妄想…
如果有一天,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展现着自己拥有的一切,甚至是锦绣天下的时候,而自己却不过是个阶下囚,是个通缉犯,是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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