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袖打出个秀气的喷嚏,翎绮沂才想起这会儿不是该拥抱煽情的钟点,急忙从桶中站起,弯腰伸手去取了一旁火炉上的铜壶,小心地沿着桶边将滚水倒入,把铜壶放回去,再转头时正瞧见凌绝袖愣头愣脑地盯着她身子发呆。
虽然已是老夫老妻,翎绮沂对她这种随时可能出现的痴愣早已熟悉,但还是有些不自在,提起没剩多少水的铜壶在她面前晃荡,壶口朝下倾斜,翎绮沂吓唬得有模有样:“看什么看啊,再看,再看就吧你烫熟了吃肉。”
“不要!”猛贴上桶壁,凌绝袖双手抱胸,蜷起腿来,样子不像怕被烫,反而像……
翎绮沂放下凶器,戳着凌绝袖的额头跪坐回水中,水面上升,很快漫过她左身肩,胯,膝上三大片柔和的桃红色痕迹。
“热水一泡就会这样,”见凌绝袖目光还停留在自己左侧的水面上,翎绮沂笑着将指间水珠弹落在凌绝袖的鼻梁,“怎么?吓着你了?”
凌绝袖耸耸鼻子,大黄狗似地甩头,弄掉水滴。
“没……朕只是很想摸摸你……”
一点点冲动,让她想要去触摸面前的人。
当然,前提是如果一点点冲动也算得上冲动的话。
我想摸摸她,却不是因为她的美丽,即使我从昨夜到现在已无数次腿软于她的美丽前。
我想摸摸她,只是因为我好像曾经失去过她。
怎么说呢?我脑子向来不好,形容得估计不太恰当,就是……
嗯……觉得她带回了洛莫告诉我的那种叫做“希望”的珍宝。
貌似我也有过很多很多的希望,因为我在书案上用不知道什么硬物刻下过很多很多想得到的,包括食物,酒,景色,兵士,武器……可后来我全忘了,唯独记得自己要寻找的是某样遗失在血腥中的东西。
所以我在血腥中搜寻,除了不知道自己在搜寻的是什么东西以外,其他我都清醒得很。
前几天,洛莫说,人的希望也分三六九等,有些,忘了就忘了,没关系,有些,若是忘了就再没有值得期待的,一定不能忘。
我问洛莫,什么是我一定不能忘的,洛莫说,她不能说。
当时我很想骂人,可我不晓得应该讲些什么才能算得上骂人,于是我告诉洛莫:“朕想骂你。”
洛莫回答:“骂吧,要是你能骂得声色并茂,我也一定骂回你。”
听洛莫这么说,我想起一个人,踏着阴天的殿阶,声泪俱下地骂我,也好像是在那之前,我失去了那样名为“一定不能忘”的希望,或许正是洛莫口中“希望”的上上品。
然后我问洛莫,说了又会怎样呢?你会丢了希望么?洛莫白了我一眼,昂头说,她的希望已经回来了。
我哦一声,点头,接着摇头,心急地抓住洛莫的袖子,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我的希望是什么?
自己去找啊。洛莫甩掉我的手,蹲下身去,拍靴子上的灰。
我也蹲下,龙袍摆子拽地,被高阶上的风吹起,忽悠忽悠扫把似地。我告诉洛莫,我好像能想起些事了,接着便学洛莫的样子拍了拍靴子上的灰。
洛莫拍我肩,我抬头,看见洛莫古怪的眼神,正将我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打量。干嘛?我莫名其妙。
你想起个屁!洛莫口型没控制好,唾沫星子飞扑,我这才知道除了“翠鸟”和“突突突”,“屁”这个发音也能产生攻击别人的效果。你怎么知道我想起个屁了?我捩袖子擦脸,边擦边问。
洛莫干笑三声,很小声地哼,那你晓得暖炉是谁么?
暖炉就是暖炉啊。我更小声地哼。
哦,原来你连屁都没想起,我高看你了。洛莫满脸鄙夷。
暖炉是屁么?我追问,锲而不舍,自认为逻辑合理。
洛莫被我弄得几近抓狂,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猛地回腿给了我个倒踢紫金冠,亏的是我动作快,由蹲变躺,这才躲过一劫。但四仰八叉地躺着实在不是良好的防守姿势,洛莫向我展示完她柔韧的身体后立刻转身,在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再侮辱郡主我就宰了你个脑残!”
洛莫抬脚弯腰又去拍靴子,好像我这身金灿灿的龙袍弄脏了她的靴子一样。
我摸着屁股,虽然可以在她踢我之前就回手斩断她的小腿,但我没敢,生怕她生起气来会带走所有我想知道的消息。“朕是皇帝……欺负个郡主怎么了?”这话说得心虚,我既没封册过郡主,也不大晓得郡主的权力有多大,可我晓得自己是皇帝,皇帝就是比其他人大。
洛莫光火,照着我屁股正要再来一脚,救兵及时杀到,我连忙站起来拍灰,洛莫却跪下了。
暖炉……我哀求。
“莫儿,算了算了,你跟她上什么火呢,明知道她就这副德行的。”她边说边扶起洛莫,朝我摆摆手,看来是想让我先回房。
等我走远些,洛莫才卑鄙地打我小报告:“郡主,你护短也有个限度,郡马这样下去你甘心么?”
再接着,我就走得太远了,远得听不见她的回答。
但我很聪明地明白了四点:
一、她是郡主。
二、我是郡马。
三、刚才她的行为叫护短。
四、我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不甘心。
而现在,她坐在我面前,舒服地靠着桶沿,水珠从她下颚滑落,与她的皮肤一样晶莹剔透。
我伸出手去,想摸摸她。
摸摸她身上那些看起来……不知该怎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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