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斐是特别骄傲的人。是那种即使跌伤了腿脚,忍着疼痛,也要若无其事的把路走下去的人,可是这一次的伤,是致命的,是不管用怎么样的意志,都无法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了。
李斐试想过无数次,怎么向皇后娘娘寻求帮助,怎么张开这个口,事到临头,竟然做得无比纯熟。李斐缓缓的伏在皇后的膝上,身子蜷缩起来像一个脆弱的孩子。
“河间知府家的周姑娘,太仆寺丞家的唐姑娘,京都指挥使司经历家的何姑娘,尚宝司少卿家的崔姑娘。母后,父皇指望着王爷早日体悟为父的心情,那么对我的指望呢?我该做一个怎么样的襄王妃?”
李斐紧紧的握住拳头,眼睛睇上去亮得惊人。
皇后怔了一下,原本有些漠然的神色像冰雪一般化开,皇后轻咛了一声,道:“你翻看史书,有几个王妃在史书上有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被记了一笔的,皆是因为绝丽的容颜,卓越的才华而招惹出了fēng_liú韵事,那不是称颂。多少个王妃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了,化作缀在夫君身后的一个姓氏。这就是对你的指望,指望你平庸的仅仅留下一个姓氏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李斐苦涩的笑了,道:“我要做一个惶惶然的妻子,惶惶然的王妃。每天按捺着嫉妒之心,看着王爷宠了这个侧妃,爱了那个侍妾,不久的将来,我还得羡慕那些女人顺顺利利的为王爷诞下孩子。然后在王爷看不见的时候,我因为嫉妒,因为羡慕,和那些女人在高墙之内掐尖要强,掐得和市井上的泼妇无异,再对着王爷的时候,为了我襄王妃的地位稳固不倒,我得不遗余力的做一个体贴的王妃,体贴的妻子。”
皇后为此而感到叹惜,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李斐说的没有错,皇上就是指望着李斐做一个惶惶然而紧紧依靠着赵彦恒的襄王妃。
皇上,或者说是皇上所代表的男权,就是要女人这样巴巴的,巴巴的,巴巴的,为着自个儿的男人转悠。
“母后,您帮帮我……您救救我,我不想做那样的女人,那样的女人,我自己看着都面目可憎!”那样的日子李斐想象一下,连呼吸都窒住了。李斐压着沉闷的胸口道:“我不能做那样的女人,真沦落到汲汲营营的要和一群女人争夺王爷的时候,我又有什么资格得到王爷的爱重,到时候我和王爷的情爱,就会被那些琐碎的妻妾纷争消耗得干干净净,最后成为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皇后仔细的轻抚李斐腥红的眼眶,道:“你所珍视的感情,没人在乎……”
不管是李斐对赵彦恒的感情,还是赵彦恒对李斐的感情,感情的事,除了深陷其中的两个人,没人会在乎。不仅没人在乎,想要消磨掉,拆散掉这段感情都大有人在,这真是一件唏嘘的事。皇后的双眼静若枯井,眼角两边的鱼尾纹像两边的鬓发弥散,以肉眼可以区分的深刻了起来。曾几何时,她对皇上的感情,也没人在乎,连皇上本人都不在乎。
所以才有张氏那个贱人,才有了赵彦恪那个逆子,才有了她当年的流产,才有了延庆宫的一场大火,才有了娘家的倾颓。
然后她平庸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像个活死人!
“你啊……你怎么就落下了这样的把柄。”皇后一声空灵般的叹息,和李斐道:“你啊……不能生养,你还有什么用!”
皇后不是在责骂李斐,而是将别人在背后对襄王妃的评述,当着李斐的面说出来。
气血两亏,孕子艰难!
这是李斐被所有人拽在手里的把柄,经年累月,这就是她的原罪,为此得到襄王殿下一心一意的宠爱,都成了罪过。
“母后,我才二十岁!”对着沧桑的皇后,李斐几乎在呐喊,道:“明年后年,十年二十年,朱氏宗族里有媳妇四十岁了,还有生孩子的,我的母亲去年三十八岁,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我就不相信我的命那么的不好。”
“我是王妃,天之下能强压住我的,出了王爷,唯有帝后而已!”再怎么克制,李斐黑漆漆的眼瞳中还是聚满了泪水,李斐带着哭泣的嗓音,拽住皇后的衣袖道:“母后,谁都有孩子了。我的母亲,我的大姐二姐,我自小的玩伴,还有和我不和睦的异母妹妹,好像就是我没有孩子,我羡慕得几乎发狂。我敢说我指望王爷早日当父亲的心情,比父皇母后还要强烈,我多么多么的想,和王爷……也有一个孩子!我不相信我的命那么的不好,请母后宽恕我!”
李斐跪坐在榻上,低头乞求道:“请母后宽恕我!”
别人说一句襄王妃无用,只能是流言蜚语,这话从皇上和皇后嘴里说出来就能化为实质的兵刃,所以李斐向皇后低头,请求皇后的宽恕。
“襄王妃……”
皇后是有所动容的。一则她不是喜欢为难女人的女人,到了儿媳妇这一辈人,她就更加散漫了,二来她到底不是赵彦恒的生母,李斐那样的乞求于她,也是敬重于她。
子孝则母慈,皇后柔软的道:“我会和皇上提一提你的绝心,只是……”
将心比心,皇后当然会宽恕李斐的,只是帝后二人,皇后的宽恕不是关键。而今李斐说的这一遭,皇后明白,皇上那头,皇后会劝一劝的。
李斐仰起头来,面上是白苍苍汗津津的,李斐说道:“若是父皇不能宽恕我,请母后替我转告父皇,儿臣愿意出家,请允许儿臣落发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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