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双手肮脏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她就等待,竭力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全神贯注,尽可能地拖延服从的时间。
最初,如果她能设法延迟净化仪式达到整整一分钟,都是一个胜利――而且每次她的抵抗崩溃后,神都要惩罚她,使仪式比平时更麻烦,更艰巨。然而,她拒绝放弃。因为她是韩非子的女儿。难道不是吗?这些年来,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学会了父亲学到的东西:人可以忍受渴求、抑制渴求常常达多个小时,如同装在半透明的翡翠盒里的一团明亮的火,一团来自神的危险可怕的火,在她的胸中燃烧。
当她一人独处时,便打开那只翡翠盒,放出火来,那火不是一下子汹涌地喷出,而是缓缓地、渐渐地冒出来。当她埋头寻觅地板木纹时,或者俯身在她那神圣的洗手盆,用浮石、碱液和芦荟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擦手时,那火给她带来了灿烂光辉。
就这样,她将神愤怒的声音转化为私下对神有节制的崇拜。只是偶尔突然悲痛发作,她才失去控制,当着老师或者客人的面一头栽到地板上。她接受这些耻辱,认为是神借此提醒她:他们控制她的威力是绝对的,她通常的自我控制之所以得到允许,仅仅是因为逗乐了他们。她满足于这种不完美的自我约束。毕竟,她不敢奢望达到父亲那种至善至美的自我控制境界。父亲之所以气质高贵非凡,是因为神尊重他,不让他公开受辱;而她目前还无所建树来赢得这种荣光。
她的最后一部分教育,是每周一天帮助百姓进行“义务劳动”。义务劳动,当然不是人们每天在办公室或者工厂里做的工作。义务劳动指的是把人累得腰酸背疼的插秧活儿。道星上的每一个人,男人和女人,都必须干这种活,站在齐小腿深的水田里,弯腰插秧,打谷子――否则就会被剥夺公民权。 “这是我们尊敬祖先的方式。”她小的时候父亲向她解释, “我们向祖先证明,我们永远不会脱离义务劳动的传统。”义务劳动种出来的大米被视为圣米,供奉在庙宇里,祭日期间才吃。圣米盛在小碗里,奉献给家神。
清照十二岁那年,有一天,天气异常炎热,她急于完成一个研究项目的工作。 “今天别让我下田去。”她对老师说, “现在我做的事更重要。”
老师鞠了鞠躬,出去了,但不一会儿父亲走进了她的房间。只见父亲手持一把沉重的剑,然后高高地举在头上,吓得她失声尖叫。因为她说了亵渎神明的话,父亲要杀死她吗?然而,父亲并没有伤害她――她怎么想到父亲会伤害她呢?相反,剑砍在她的计算机上面,顿时,金属部件扭曲,塑料部件破碎,碎片飞舞。机器给摧毁了。
父亲没有提高嗓门,而是轻声耳语: “神明第一。祖先第二。百姓第三。统治者第四。最后才是你自己。”
这是道星的箴言。这是在这个行星安身立命的首要准则。她忘记了:如果太忙而荒废义务劳动,那么,她的心就不在“道”上了。
对此她刻骨铭心。她及时学会了热爱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她的背上,热爱水淹在她的手、腿周围,凉幽幽的,一片浑浊,热爱稻子的茎像手指一般从泥浆里伸出来,缠绕她的手指。她在稻田里满身污泥,却一点也不感觉肮脏,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邋遢,却是在侍奉神明。
她满十六岁时,教育终于结束了。但她还得通过履行成年妇女的职责来证明自己――这是艰难而又重要的职责,只能赋予真人担当。
她来到伟大的韩非子的卧室里。和她的卧室一样,这间屋子又大又空;和她的卧室一样,这间屋子的卧具简朴,只有一张席子铺在地板上;和她的卧室一样,这间屋子最显眼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计算机。她每次踏进父亲的屋子,都会看见计算机显示器上飘浮着什么东西――图表呀、三维模型呀、真实时间模拟装置呀、文字呀。最常见的是文字。字母或者表意文字飘浮在空中虚拟的文档里,来回左右移动,因为父亲需要对它们进行比较。
清照的屋子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全是空荡荡的。由于父亲不寻觅木纹,因此不必像个苦行僧似的。即便如此,他的趣味还是朴素无华。一张地毯-淮一一件带有装饰的家具。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立着一尊塑像。四周的墙光秃秃的,只挂了一幅画。由于屋子太宽敞,每一样东西似乎都遗失不见了,犹如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喊叫,听来声音却是微弱的。
这间屋子向客人传递一个清楚的信息:韩非子选择简朴。对于一个纯洁的灵魂来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足矣。
然而,对清照传递的信息却截然不同,因为她知道外人谁也没有意识到的:地毯、桌子、塑像和画每天都要更换。她一生中每次见到的都是新换的。她从中获得的教训是:一个纯洁的灵魂绝不能依恋于任何一件事物。一个纯洁的灵魂必须天天接触新事物。
因为这是一个庄严的场合,所以她在父亲工作时没有站在他的身后,琢磨显示器上出现的东西,努力揣测他在做什么。这次,她来到屋子中央,跪在朴实的地毯上。今天的地毯换成了蓝绿色的,一个角落上面有一小点污迹。她低头垂眼,连那污迹也不看,一直待到父亲从椅子起身,走过来,站在她跟前。
“韩清照,”父亲说, “让我瞧瞧我女儿脸上的朝霞。”
她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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