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豆蔻之年的小姑娘脸蛋还未长开,声音也是透着软软的稚嫩,结结巴巴地装凶,可爱地要命。
屋外,柳氏又在尖着嗓子和顾老二说话,那些粗俗的字眼难听又刺耳。
小姑娘怕柳氏,每每外面的声音提高一次,她就会下意识地抖抖身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到让人觉得那难听刺耳的指桑骂槐的话,都觉得有几分可爱了。
床上的人垂了垂眼,樱花唇微微往两边勾,拉出的笑意又渐渐渗透到那星光一样的眸子中。
“啪嗒……”一声,无声的笑颜中,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眼底倏地滚落。
小姑娘一直在偷偷注意着床上的人,见状,揪着手中的破抹布,愕然愣在原地,稍许又是一脸无所适从,圆圆的杏眼又急又怯,瘪着嘴,捻把着可怜的唇瓣。
“娇娇,过来。”
终于,床上的人开了口,只是连着几天未说话了,嗓子有些不适,她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娇娇,过来我身边。”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然后一步三挪地站在了床边,就这会的工夫,眼泪已经吧唧吧唧从杏眼里往下坠,“我……我错了,您别赶我走,我……”
小姑娘一走近,就被床上的人一把抱入了怀中。
“真好。”嗅着怀里人身上特有的清香,顾辞又紧了紧抱着娇娇的双手,直到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醒过神来了之后,不仅心落到了实处,在她眼前模模糊糊的四周也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小姑娘还是她那年捡回来的模样,头发枯黄,营养不良的小脸上都是起了水痘之后的小疙瘩。
顾辞低头,在小姑娘的颈侧又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庆幸。
一切还来得及。
当时看着马玲玲倒下后,她自己也是油尽灯枯,迷迷糊糊看到娇娇的幻影,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时,就回到了这个破旧的茅草屋中。
刚醒来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的,周围的一切,都显得不真实,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接二连三和梦里发生过的重合之后,她才终于相信,这个娇娇不是幻影,这一切也不是她在做梦,而是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回到她服完兵役回乡,把娇娇带回来的一个月后。
她记忆力向来不错,虽然这个时间距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已经快十年了,但她仍记得清楚。
正是她为了救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被砸伤了腿,大夫说有可能她的腿好不了,她一醒来就被柳氏撺掇着顾老二挪到了这原本废弃了的破茅屋。
“疼……”许是她想的太入神了,无意识地吧人箍的太紧,怀里的人动了动,发出了一声轻呼。
“哪里疼?”顾辞把思绪拉回来,忙松了松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她无意识地用右手抱着左手臂,她眉头一皱,不顾小姑娘的抗拒,撩起了她的衣袖。
左手上青紫的痕迹正在渗血,在本就干瘦的手臂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顾辞又惊又怒,“谁打的?”
她情绪太过激动了,小姑娘被吓得身子颤了颤,抿紧唇不搭腔,顾辞又气又心疼,其实不用小姑娘开口,她也知道是谁。她气的是,上辈子到死,她都不知道娇娇被家里的那对母女这么磋磨。
顾辞知道小姑娘性子怯,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你去把那些止痛消淤血的药膏拿过来。”
小姑娘不动,捻把着唇,低头小声道:“这个很快就好了的,不,不要用药。您的伤没好,柳姨、她说,不给请大夫了。药要给您留着。”
顾辞心疼的要命,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自然一些,“娇娇不怕,她不给我请大夫,我自己请,乖,帮我把药拿过来。”
小姑娘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了,“姐姐骗人,以后柳姨不让顾叔管您了,娇娇现在也不能出去干活挣钱……”
心中的暖流和酸涩交织,顾辞攥紧了手,她遥不可及的亲情,明明一直都在身边,上辈子却总是把希望寄托在顾老二和柳氏身上。
“姐姐不骗你。”顾辞压下喉咙间上涌的哽咽,“姐姐有钱,你要是不信,去那个箱子里找一件白色的中衣,那里面缝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大锦对参加兵役的女性一向厚待,服完兵役回乡后,不仅得了两百两的遣散费,因救过赵将军,回乡时,赵将军还送给了她一百两的盘缠。
两百两的遣散费是明路,回家之后,她也没藏私,看在柳氏说要送弟弟去学堂时,她主动把钱上交了,只留下了这一百两。
说来,还要多亏了柳氏为了划清跟她的关系,把她的行李衣物都原封不动地搬来了这个破屋子。
上辈子她傻,为了维持那点可笑的亲情,在柳氏把她赶出来,还扬言要卖了娇娇时,她又把这私藏的一百两用来讨好她。
呵,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犯这样的傻了。
“一百两……”小姑娘对钱的概念还停留在几个铜板,惊呼出声又赶紧闭紧了嘴。
那傻乎乎的模样倒是显出了几分同龄人该有的孩子气。
顾辞压了压到了唇边的笑意,点头,抬手帮她那几根枯黄的碎发拨到了耳后,“乖,去把药膏拿来,你的手臂好了,才能给姐姐做更多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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