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群人跟在那农人后面七转八转地在村子里行走,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的住宅,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住在这里。农人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朝他们说道:“几位大嫂,这里是我家,不嫌弃的就先进去喝口水!”他嗓门亮,左邻右舍的人都探出头走出院子来了。他接着又对邻居说:“这几位大嫂是逃难的,你们各家给领几个回去先喝口水。”
芸香心里一暖,眼窝又红了起来,她抱着喜顺跟着这个农人的女人进了屋子。屋里一点陈设都没有,只有一张炕,炕上也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眼下也顾不得好歹了,她恳切地说道:“大嫂子,能不能先给我口水喝?还奶着孩子……”
“媳妇子,不用你说也给你倒呀!先尽着你这奶孩子的!”大嫂朗声大笑,提起灶上的茶壶就给芸香到了一碗水,接着对其他跟进屋里的人说道,“我家也没啥好的,一会儿给你们熬上一锅玉茭面糊糊,一人喝上一碗,掖掖饥。”
芸香听了忙得点头道谢,可其他的人却丝毫没有要道谢的意思,仿佛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甚至有些人微微撇了撇嘴,看来是觉得玉米面糊糊这样粗糙的饭食怎么能让人下咽?芸香摇摇头,心道: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讲究个啥?有口吃的就不赖了!她忙跟在这位大嫂身后去帮忙干活,大嫂对她微微一笑,偷偷塞给她个硬硬的东西。
芸香跟着大嫂到了后院,帮忙劈些木柴,连连道谢:“真可是遇到贵人了!我替儿子和当家的一齐谢谢您儿了!”
“谢啥?都是烂世道,活得不容易!你不嫌这高粱面窝头硬就行!”大嫂低声说道,“外头那些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是些官太太哇?”
芸香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怕说错什么招来祸患,只喏喏不敢多说话。大嫂见她这样也不再多问,只笑了说:“你是她们家里雇的佣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啊!”
这话一下子触动芸香的情肠,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想到前几天还安安稳稳在家里有人伺候着,转眼就被人认作佣人老妈子。胡乱跑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啥地方?男人也不知道生死下落,自己咋就这么命苦呢?
大嫂见她哭得伤心就把手中的柴禾拿了过去,劝道:“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天下太平了,还愁没有好日子?”
“可这天下啥时候才能太平呢?”芸香抽抽噎噎地叹息,“每天耳朵里头不是枪就是炮的,想过天安生日子咋就走么(这么)难呢!”
两个女人就这么说一气叹一气,将玉米面糊糊搅和起来了。芸香先盛了一碗走到外面去找小王,瞧着她瘦瘦弱弱的,可别饿病了。她忙忙四处张望,可就是没见到小王的影子,“难道刚才走丢了?”她疑惑道,依旧端了碗走出门外寻找。
“你是找李太太哇?将将儿(刚刚)我见她跟个农人走了,估么是去找村长了。”一个环眉大眼的女人拉住了她。
芸香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了一句:“李太太……”那女人立刻撇了嘴,哼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和李太太认识呢!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看来也是个山汉(没见过世面的人)!”
无端生生遭了一顿冷言嘲讽,芸香心恼肚圪出(郁闷)地端着碗又折了回来,蹲在地上把这碗玉米面糊糊喝了。肚子里有了食,她也慢慢缓过神来,觉得有些精神头了,便把背在身后的喜顺解下来抱着。
喜顺有好一阵没有动来动去了,芸香想着大概是睡着了,可是抱过来一看,孩子双眼紧闭,呼吸粗重,小脸却憋得通红。她立刻慌了手脚,抱起孩子就摇,可是喜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下芸香急了,看了看四周,瞧着这些人也不像是能帮她忙的,就冲进里屋去找刚才那位大嫂了。
“大嫂子!你快来看看!我儿子这是咋了?”话音已经带了哭腔,芸香脑子里现在都是不好的想法,要是她们娘俩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连尸首也回不了平城入不了祖坟,那可咋办呀!
里面正在干活的大嫂闻声而出,急急忙忙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一把孩子的额头,问她:“你儿子多长时间没吃奶了?”
“够大半天了,一路连跑带吓的,一直也没好好吃口奶。”芸香的手脚都开始哆嗦,生怕大嫂说出孩子不行了的话。
大嫂点点头,给喜顺掐了掐手心,见孩子还是没有啥反应,便抬头跟她说:“我看着像是惊风了!我们村里头有个老娘婆,我领你去她那儿看看!”说着就趿拉了鞋匆匆出门而去。
芸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此刻越发觉得怀里小小的人儿火炭般烧了起来。村子倒也不大,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颇为整齐的院子,大嫂的大嗓门再次喊了起来:“他王大大(王家的),你给看看哇!这个小子好像是惊风了!”
里面立刻传出一个声音来,“抱进来哇!那我给瞭瞭(看看)!”芸香立即抱了孩子就进门而去。这老娘婆的家里到底是比别人家更加富裕些,墙壁也被刷得白白的,地上还摆着一个大衣箱,这算是村子里的富裕户了。
芸香朝炕上看去,只见一个半老的妇人正纳着一只鞋垫,多半这就是了!她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把孩子抱了过去,请求道:“大娘快给看看!我孩这是咋了?”
老娘婆接过喜顺,也摸了摸额头,说:“发烧了。”接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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