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忽然踉跄了一下,颠簸中的陆允淳终于看到他一生中最震惊的一幕,这绿叶与娇嫩的鲜花中密密麻麻布满了蓝色的刀尖,闪着光芒,碧莲的双足早已经血肉模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这一路上,她竟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
在这一刹那,陆允淳几乎停顿了呼吸,他象一个五岁的孩子一样疯狂的大叫起来:“碧莲!”碧莲垂下头看着他,温柔的微笑了,这笑容自然有些凄然,但更多的还是骄傲与满足,在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笑容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但在此刻,他已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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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重新醒来的时候,竹屋中炉火烧得正旺,一个清癯的老者一只手持着书卷站在窗边,一只手若有所思的轻轻敲击着。
他在房间里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并没有,他勉力坐了起来,但随即就重重的跌在竹床之上,他几乎震惊的发现:他居然能动了!
听到发出的声响,老者的目光便转了过来,“我算着你也该醒了!”他的声音中犹自带着吴音,但却很是柔和。
“您?”怔了一怔之后,陆允淳猛的回想起碧莲说过的话,山谷中的奇人?
“是你师父!”那老者将手中的书卷放在竹桌上,走近床边,说道:“你还没行拜师礼,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认了,等毒驱尽了再行拜师礼罢!”
他的这种态度叫陆允淳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一切早就是定局,不过事后告诉一声,过了一会,才讷讷的问道:“碧莲呢?”
老者轻描淡写的说道:“她死了!”他伸手抓过陆允淳的脉息,闭起眼睛似乎在细细思考什么。
“死了?”陆允淳怔怔的问,不能相信他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告诉他一个生命的消逝,碧莲死了?不会的,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这新师傅一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试试自己是不是还那么恼怪她,试试自己是不是会因为她母亲也一并恨他,死,不会的,不过是试试自己罢了。
“你心情不能太过激动,否则会影响康复!”老者猛的睁开眼睛,眼睛竟似乎有精光射出,近乎嘲讽的道:“她除了死还能怎么样呢?她不能给她那个娘做教主,你活转回来,便要与她亲生的母亲为仇,说不定还要与她为仇,她又将你送到这里,她不死还能怎么样呢?”
陆允淳全身冰冷,喃喃道:“不可能的,死,不可能的!师傅,莫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老者那历经人间沧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怜惜的神色,道:“她为了要我答应她求恳的事,不惜为你上刀山,”老者停顿了一下,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以前常听人虚情假意的山盟海誓,都说为了对方不惜要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其实那誓比纸还破,我没想到,真有人能够这样做的,我以为没有一个人肯为别人这样做的,所以我说我什么都答应,我不信天下真有这么个异数,原来真的是有的……”老者的声音象是从远方传来,但又那么听得那么清楚,“刀尖上都淬了剧毒,她一点也没有运功抵抗,她将你送到不久就不行了,”老者垂下了眼,似乎都有些絮絮的了,“从小我就说她的相生得不好,是个福薄的,让她爹爹舍了给我留在这山谷,可她爹舍不得,她终于还是来了,却又是这般的结果?”老者摇着头,不胜惋惜。
陆允淳静静的听见,心已经化成了灰,不再跳动,所以一切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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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又去了,但山谷时时都有落花飘过。
陆允淳常常都会站在碧莲的坟前,象她父亲的坟一样,这是没有墓碑的坟,是最容易被人与时间遗忘了,可是她却在另一个人的心中,修筑了最华丽的墓冢,这是最久长不容易被遗忘的地方了罢?
陆允淳想:为什么天下有这样的异数呢?是为着当初的毒誓么?不做教主,从此不会挫骨扬灰,可是为什么选择必须要这么决绝?她是爱着的,却是无望的,她的命运似乎在出生时就被附加了悲剧的成份。可是自己呢?现在这样麻木的生活中,这样就是最好的吗?那些曾经有过的激动与欢喜,愤怒与悲伤,似乎都死去了枯萎了,有些时候,奋斗是有价值的,有些时候,得到是没有意义的,我想我是不知道的?一切可以重新选择么?既然不可以,还是这么样的麻木比较好吧?原来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是永远挽不回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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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淳是不会看到的,在他常常驻立的地方隐蔽处有间小小的竹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常常静静的看着他的身影,虽然他们再不能说一句话,但每次她总是辛酸又幸福的想道:至少,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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