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如今仅仅齐耳,和院子里救助会的女孩子们一般长。
带着点铁锈味的温水淌过她的头顶短发时,她听到霍格太太在她耳畔用英文同莉莉说:“可惜了一头漂亮长头发。”
莉莉替她揉搓头发:“本该会剃得更短,那时我们也觉得可惜。”又朝花园中央唱歌女孩子那边抬抬下颚,“现在年轻女孩儿不都剪这么短么?头发包扎起来这么久不能洗,又遇上梅雨季,不剪短就遭虱子了。”
霍格太太顽固的抱怨:“不好看。女孩子就应该留长头发。”
护士长笑道:“别人男朋友都没有说过不好看呢。”
她颇有些无奈的打断:“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他女友。”
一群人都笑了。
“不是?”莉莉与护士长笑着相视一眼,“不是的话,那天他将你抱来医院时脸色差得吓人,我们做事都不敢慢一步,生怕他将医院掀了。”
太夸张了吧?她想起谢择益永远一副天下事从不往心里去的绅士微笑,脸色差得快将医院掀了是个什么样?她想象不到。于是说:“我姑母将我托付给他,他大约怕没将我照料妥当,没法面对她。”
“是么?”护士长斜眼看过来,捂嘴笑道,“给你消毒上药时你疼的冷汗直淌,那时你已经不太清醒了。他亲吻你脸颊时,还不停对跟你说‘不疼,不疼’……看起来他可比你疼得厉害多了。”
护士长与莉莉咯咯直笑。
霍格太太感慨道:“年轻的爱情,真好啊。”
“……”
不是护士长提及,她几乎都要忘记在马场昏过去前在谢择益怀里发生的事了。那会儿心里郁气积压太久,她只顾着直抒胸臆,压根忘了还有亲吻这么回事。等冷静下来再回想当时场景,只觉得那天在马场的时候谢择益实在温柔得厉害,连带那时气氛也有些柔情似水。
她觉得有必要与谢择益好好谈一谈。
救助会女孩们在不远处练习一首新学的祷告歌,调子唱的稀稀拉拉零零落落。她将脸转过去看,灰麻布衣裙的短发女孩子们哼着短小的曲调追来逐去。她感觉到莉莉的手离开了她的头发一阵,换作一双动作更轻柔的双手。
她回过神来,莉莉与护士长已经离开,在廊下远远微笑着注视她与霍格太太。
她抬头,仰视时,正的对上谢择益的眼睛。背对着午后的阳光,他瞳孔隐藏在睫毛后头,像森林洞穴里一汪深潭,黑到没有一点神采;细而密的睫毛颜色较瞳色浅一些,一颗泪痣隐藏在右眼睑下逆天的睫毛里,使得这双眼睛立刻的摄魂夺魄。
只一眼,就在这一瞬间,世界万物都安静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除了小时候他立在阳台下那惊鸿一瞥的一眼外,自己好像从未认真看过他。时常从旁人口中听说他的英俊。她仔细想了想,与其说是因为出色的五官,不如说是有一种深入骨髓里风度与气质,再将这种风度气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连她也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那本来要用来取笑他的“阿正”顿时也叫不出口了,好像不管用什么口吻称呼这两个字,似乎都有一点暧昧。
满肚子话到嘴边突然戛然而止。谢择突然益拿沾满肥皂泡泡的右手指吓唬她,立马将她吓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谢择益不逗她玩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转开脸想了想,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谢择益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避开谢择益的眼神抬头看天,“两个侵略者在一起,除了狼狈为奸鱼肉百姓,还能做什么?”
他继续眯着眼笑,“又关你什么事?”
她最近有点怕他这个眯起眼的笑容,但又总觉得朱尔查突然来医院造访,总没有什么好话,所以无论如何都想问出个究竟,不管是与他有关,还是与外头的事有关。
不远处响起爽朗笑声。她仰躺着看不清来人,先听见熟悉的一声:“zoe哥,东西都带来了。”
“弥雅……”
她刚想支起身说话,被谢择益按回躺椅上。
“头上全是肥皂沫。”他说。
弥雅又大笑起来:“蒋先生在外头等我呢,我讲两句就走了。”在背包袋子里翻找一阵,“除了我哥叫拿的东西,还有真真叫我带给你老大昌的匹若叽——宴会上那蓝眼睛的英国人三天两头往她家送玫瑰,还在她常出行路上等她,吓得她不敢出门,知道你爱吃,人没到,吃的到了就行——新剪的头发很好看,改天我也去剪一个。趁着日头大,洗好头发可以在太阳底下散散步,一会儿就晾干了。”纸袋交给莉莉,弥雅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给她洗头发洗得格外仔细,像在做什么极需要费神的事情,总使她疑心这个头洗了快一世纪。皮若叽香气从纸袋飘出来,霍格太太感慨一声,“老大昌现在很难买到啦。”
“为什么?”她问。
“我先生说了,外头乱的很。什么学生,商铺都在发宣传单抗议,先是抵制日货,那几个学生闹事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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