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晗雪也不知道,自己和夏家的大业在父亲的心中究竟孰轻孰重?
以前,她一直觉得女儿是为家族而生的。如果夏家有什么需要,她会义无反顾的献出全部,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这也是她享受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今天,夏晗雪第一次动摇了。
一个家族的兴衰,真的要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用她柔弱的肩头担下吗?
人不能选择出生的地方。如果所有生于豪门的女子都要以这种方式走过自己的人生路,那么她们和被人养在圈里精心伺候、等着长大些再宰杀的肥猪又有什么分别?
她不愿像别人一样成为被献祭的牺牲品!
触动她的并不是萧靖深情的告白。准确地说,萧靖只是给了她一个引子。
在与她身世相当的女性中,已有不少人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与命运抗争的道路。只不过,她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有人在失败后认了命,有人选择自残自伤以至于一辈子都没能嫁出去,还有人不惜以死明志。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当无数曾经幻想着爱情与幸福的女子变成了像她们妈妈一样的新一代母亲,她们自己便会成为新悲剧的制造者。
人们不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把这些事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了么?
心中烦乱不已的夏晗雪缓缓闭上了双眼。
时光,便在人们不去在意它的时候悄然流逝了。
转眼间,已是深秋。
扫完了飘进院子里的树叶,萧靖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
秋天的萧瑟与肃杀总会带给人一些特别的感觉。于他,便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上次写给夏晗雪的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秦子芊也是绝口不提,已经很麻烦人家的萧靖总不好再找她询问。
“也不知道夏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他痴痴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藤架,神思早就飞到了京城的夏府。
秋风很有些凉意。萧靖躺了一会甚是困倦,便用手把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准备去见见周公,问问人家有没有破局的良策。
就在他睡意上涌、眼看就要进入梦乡的当口,院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甚至都没叫门。幸好门没上栓,他“哐当”一声就把门撞开了。
“谁!”
从半睡眠状态惊醒的萧靖吓了一大跳。他知道门口有护院把守,所以能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的一定是自己人;但是,睡眠进程被打断的人都会有种莫明的恐惧感,他也不例外。
刚睁开眼,就看到失去重心的邵宁踉跄着向自己扑来。萧靖大骇,他努力想躲开,可才一用力身下的椅子就翻倒了。
幸亏邵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藤架。要不然,萧靖在这一世的初吻兴许就没了。
“不好了,特大消息!”邵宁慌里慌张地道:“听说,大瑞朝要跟北胡和亲了!”
平躺在地上、脑后磕了个包的萧靖马上跳了起来。
这真的是条重要消息,也难怪邵宁如此失控。凡是新闻做久了的人,听到一件非常具有新闻意义的大事时都会像他这样难以自制,萧靖完全理解。
和亲看上去只是两国之间的一个政治事件,可它带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它关系到朝局、军事、百姓的徭役、北方乃至整个大瑞朝的民生、货物的通行……一切的一切,都和天下的芸芸众生息息相关。
准备喷邵宁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萧靖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他正想仔细问问,却发现邵大公子的表情和以往很是不一样。
这人一直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来都没变过。即便是之前北胡搞出临州惨案的那次,他来报信时在紧张之余也带着些小小的得意,毕竟他能显摆自己的消息比别人快了。
可是这次……
邵宁的脸上除了慌张,只剩下了恐惧和担忧。
见期期艾艾的邵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萧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就是和亲么,你不至于吧?邵家就你一根独苗,送出去的也不是你的妹子,你有什么可激动的……”
“要被送去和亲的,是夏晗雪!”
憋了很久的邵宁用极大的音量喊出了这么一句,萧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邵宁并非说不出话来。他带来这个消息就要想让大家知道,可在看到萧靖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
如此可怕的事,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最后,邵宁还是决定讲出来。反正兄弟早晚都会知道,不如先给他提个醒,也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萧靖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让他本就古怪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可怕。他死死地抓着邵宁,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肩上被握得几乎要脱臼、疼得龇牙咧嘴的邵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字一句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被送去和亲的,是夏晗雪!”
萧靖忽然沉默了。
他的呼吸声非常粗重,双肩也是一耸一耸的。从旁人的角度看,他就像是一头马上就要发怒的公牛,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邵宁都慑于他的威势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过了一会儿,萧靖忽然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快,他又笑了,那笑声大到了声震屋瓦的程度,连左邻右舍都被他的声音引了出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金刚怒目的他大声喝道:“若是有半分差错,信不信我宰了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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