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前想了半日,终于给这幅抽象画作起了个写实的名儿:一公一母两只比翼鸟在枝头嬉戏图。
她将画作装进画轴里,吩咐知否找个妥帖的地方收起来,将来她要拿去送人。知否抿唇犹豫了片刻,捧着画作欲言又止道:“嗯……太奶奶,您画的这幅画的意头甚好,只是这个名儿……”
她静静望向他,满目都是如水的温柔,柔声道:“你也觉得很好听是吗?看来知否也很有欣赏力呢,不怪我素日里宠着你。”
双目无神地转身去把一公一母两只比翼鸟在枝头嬉戏图放到高处收起来,知否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没有说话。
这一日,雪颂没有提审廪君,由着他在寒冰水牢里泡了一宿。
又过了一日,她还是没有提审廪君。
再一日过去,她仍旧没有提审廪君。
雪颂她老爹教导她,面对敌人时要学会拿腔作调,让对方猜不透你的想法,让对方时时刻刻被你牵着鼻子走。雪颂深深受教。这是她使的一招心理战术,先晾廪君几日,让他在这几日里胡思乱想,内心终日惶惶不安,那么之后她再审问他的时候便好击破他的心理防线,一举套出她想要的东西了。
三日后的正午,一天中最温暖的时辰,她让知否去寒冰水牢问了廪君一遍,问他愿不愿意招供他杀害无盐的事。知否回来后告诉她,廪君甚么都不肯说,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抿着唇,也不嫌寒冰水牢的水冰冷刺骨。
雪颂闻听此言后冷冷笑了笑,心都是冰的,又怎么还会惧怕水牢冰冷呢,只怕寒冰水牢的水还没他的心冰得厉害。
第四日转眼间便到了,连连出现了数月的金乌鸟终于歇了一日,浓浓的乌云笼罩着魔界,空气中流动着暗沉的压抑感,倾盆大雨从早上就开始下起,一直到午后都没有要停止的兆头。
雪颂撑了把素白色的油纸伞穿过魔宫的长廊,怕雨水打湿衣裳,她特意将平常穿的拖地的长裙换成了长到脚腕处的短裙。一直下到魔界最为残酷的寒冰水牢中后,她才收起淅淅沥沥滴水的油纸伞,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她对水牢里关着的白衣神君道:“你听,外面下雨了,魔界鲜少下雨,你来的巧,赶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白衣神君盘腿坐在水牢里,许是水牢里的水太过冰冷的缘故,他的脸色甚是苍白,快要赛过他身上穿的白裳了。
玄铁焊成的牢笼外摆了套桌椅,雪颂掸去椅子上落压的灰尘,撩起裙摆坐上去,继续道:“上午无盐的母亲冒着大雨来魔宫找了我一趟,说是她昨儿个夜里梦到了无盐,无盐托她将一样东西转交给你。我怕她见了你以后情绪失控,做出甚无法挽回的事情,譬如杀了你之类的,就没有同意,把无盐托梦转交给你的东西扣了下来。虽说本座的自控能力也不是甚好,但在无盐这件事情上,我是个局外人,自是比无盐的母亲多出几分冷静。”她从广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连忙用手捂住了,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猜,无盐托梦说要交给你的东西是甚么?”
廪君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垂着脑袋闭目养神,看也不看她一眼。略觉无趣,雪颂撇撇嘴,自顾自说下去:“你八成已经不记得你曾送过无盐甚么东西了。”摊开掌心,一缕黑漆漆的头发跃然掌上,“是一缕发丝,由长度不同的两个人的头发缠绕而成,一半是你的,一半是无盐的。”
她看见廪君泡在水中的双手在瑟瑟发抖,带动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不甚明显的波纹,像他不安的心神。但他仍旧闭着眼睛,好像这样就看不到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她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一半惋惜一半埋怨道:“无盐最喜欢雨天,她是魔族最能歌善舞的魔女,跳起舞来比魔宫里的舞姬跳得舞都要好看。她喜欢在雨中的凤凰花树下跳舞,风雨飘摇不停歇,娇弱的凤凰花落在她漆黑浓密的头发上,像能工巧匠雕制成的玉簪子。偏生她又有一腔男儿的壮志,雄才大略不止于天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晓得么,你杀了她便好比杀了我一个魔君,如她一般出众的女子,当得起一方魔君。”
28 俗事终了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不绝于耳,魔界总是这样,要么数月不下雨,只要一下便是停不下来的倾盆大雨,从不见有和风细雨的时候。阴暗的水牢里冰冷而潮湿,雪颂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只拿犀利而惋惜的眼神望着廪君。若他还有几分尚存的良知,若他同那日在相思树下说的一样仍对无盐留有余情,那么这一番煽情的话说完,他定然会有所触动。
良久,廪君眨了下眼睛,眸光平静道:“是我杀了她。”
雪颂了然颔首:“我知道。”
“是我亲手杀了她。”
“我也知道。”
“她真心爱慕我,我晓得这一点,你们魔族人对待爱情一向灼热,好比正午时刻的日头耀眼,这世间没有男子察觉不到。”他望了眼雪颂掌心的发丝,低下头,嗓音平静道:“那一晚,在仙界盘踞数万年的奈何花终于开到了僻静无人的无名仙境,无盐最喜欢的花就是它,她说,她能嗅得到奈何花上的悲伤。”他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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