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落下,已是半里之外。
先前一脚去到崔晓仁的面前,宁歌隐隐的掌握了青冥的步伐。
如今和狐后走出数步,宁歌对于这种步伐已经娴熟。
狐后暗暗惊奇,却也没有问,和宁歌一步步的行走于雪宇城之间。
二人就像从风雪中突然而来,又突然消失在风雪中。
好几个银海军揉了揉眼睛,都以为是错觉。
无边的落雪,街上很难见到闲人。只怕现在关着门,或睡在床上,或坐在火炉边烤着火。
狐后似乎看出了宁歌的心思,道:“是不是觉得老百姓都在屋里烤火取暖,或卧床而眠?”
宁歌听得出狐后的口气,这分明不是要肯定的语气。
宁歌有些疑惑,道:“难道不是?”
狐后摇了摇头,看向雪宇城的城头,道:“能在屋里取暖睡觉,都是有钱的。没钱的如今都在城头浇灌城墙呢!”
宁歌想到了一路走来的情况,除了遇见汤饼店的老板,当真再无遇见任何人。只是汤饼店的是神衣卫的暗哨,倒也不能算。
先前从门缝中看宁歌打斗的,想来都是城中有钱的。
只是宁歌想不通,道:“浇灌城墙是怎么回事?”
狐后道:“魔族在一天之内攻下山河关,兵临雪宇城两个月之久,大战了好多次,城墙早就破败不堪,银海军要盯防魔族,俢御城墙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给老百姓来做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城墙底下。
落雪中,无数百姓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冰雪地中架起无数口锅,不停地铲着地上的冰雪,往锅里去煮。
锅里的冰雪很快煮成沸水,被百姓倒入桶中,迅速拎着走上城墙,然后泼在城墙固定的形状之中。
片刻之后,那一桶落下的沸水,就结成了坚冰,成为城墙的一部分。
这个方法,宁歌在书中读过,应该说历朝历代在雪宇城筑城的时候都用过,但亲眼目睹,宁歌还是觉得有些辛酸。
这种天气,灵气加身的宁歌都有些受不了,何况这些百姓?
狐后向前一步,宁歌也跟了上去。
数步之后,宁歌和狐后就出现在了另一面城墙的下面。
这一面城墙至今还未看出损坏的痕迹,城墙站着许多人,凭着宁歌的灵气感应,他知道城墙的人并非人族,而是青丘一族的狐类。
宁歌和狐后的出现,引起了城墙上的注意,纷纷便欲行礼,狐后只是摆摆手,城墙上的狐族便如同先前一般,各司其职。
狐后道:“虽然这座城墙还未有所损坏,但我青丘一族已经付出了三百多条性命!”
宁歌心下一惊。
青丘的狐类并非人口众多,历代以来,一直不会超过两千。三百多条性命,是已经会幻化成人的,可见这两个月以来雪宇城的战况如何惨烈。
宁歌对着狐后长长一揖。
风雪中,狐后没有要拦的意思,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宁歌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好过一些。
先前他已经见过大洪戍边的银海军,他失望至极。
他没有想到,大洪的银海军会真的没有骨气到可以像狗一样的去舔。
如果当时崔晓仁宁可丢性命或者和宁歌决一死战,宁歌都不会坚持让崔晓仁去跪舔。
宁歌读了许多兵书,知道真正的战士是什么样子的。
至少不是像崔晓仁那般的银海军,如此没有骨气。
如果银海军都像这样,也就能想象守了二十年的山河关为何在一夜之间被魔族收回,并攻到了雪宇城。
先前宁歌于落雪中叹了一口气,叹息的就是银海军。
如今看到青丘一族全心全意守卫雪宇城,而燕王的二世子却还在勾结魔族,宁歌觉得胸口隐隐发痛,这长长一揖除了表示敬意,也表示歉意。
狐后恢复平静,纤手穿过落雪,扶起了宁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带你来这,并不是这个意思!”
狐后说了两个“意思”。
宁歌不懂后面这个“意思”,然后看向狐后。
狐后道:“这面城墙一直是青丘一族和曹炽统领的银海军轮流替防,今日之后,只怕只有青丘一族坚守,不知先生可有见教?”
宁歌心中猛然一惊,已经大怒,脱口而出:“曹炽他敢!”
狐后一脸平静,风雪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寒气袭来,青衫凛冽。
宁歌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也平静了下来。
曹炽连魔族都敢勾结,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
也就在这时,宁歌终于知道,狐后为什么在曹炽告发宁歌勾结魔族之后,要假装锁了胡九儿,派出胡三儿杀宁歌,一副与宁歌深仇大恨的样子。
因为青丘已经损耗不起。
三百多条青丘狐的性命,青丘能幻化成人的狐狸不多了。
先前还有曹炽的银海军一起抵御,今天之后青丘面临着独自抵御,这份压力,狐后扛得并不轻松。
于落雪中,宁歌对着城墙上的青丘一族,再次长长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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