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的。
鼓楼东街平常家计俭省,弄得家里下人都是饿死鬼一般,想着各种法子各处捞钱。祯娘不在意这些事,即使是鼓楼东街那边的,该什么场合做什么事,她从来不变。只看一眼,那管事就知道,镶珠钉宝的荷包里头一定装的扑扑满。
平常早就被打倒了,随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这一次却不能,原是曹老太君亲自吩咐是事情,别人的敢敷衍,也不敢敷衍这位老祖宗——不要性命啦!小心到时候一个不顺意,打的臭死!
只是他能说什么,这事他都没话说。不说隔着房的长辈送丫头已经够丢脸了,好歹有原本一位姑太太开了头,人做的初一,再做十五也不算什么。但是送人不给身契,放到哪里去也说不过罢,这样的人自外头来,又捏不住,谁敢用?
但是话是让人说的,他只得强撑着道:“奶奶饶恕则个,这身契什么的也不在小人身上。倘是来的时候忙的事情多,我家太太给一时浑忘了。毕竟一家人的地方常常分派人手,也没得给身契这回事。奶奶先把这两个姐姐使唤着,我回去说。改日见了我家太太,太太定不会再忘了。”
祯娘似笑非笑,正准备有个应答,让人把人带回去——却没想到周世泽猛地站起身,随手把书本一扔,瞥了一眼那管事。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周世泽只是从来没对着祯娘罢了,端起架子来,那不是唬人,而是真就那样!
这一下直对着的管事已经两脚发软,受殃及的祯娘也有怔忡。周世泽真准备还要发火,一下就看到了祯娘的样子,才知道这不是可以逞威风的地方。只是忽然换做和风细雨,他也万万做不到。只能板着脸,端着似的进了内室。
祯娘想了想,立刻连应付都懒得了,只把事情一推。对那管事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家男子汉了。当家是煞星,谁敢惹他?家里用着不明不白的人,只怕他心里还觉得不爽,是我不会照管后院呢!这样的人我不能用,也不敢用,你带回去罢。”
那管事这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他只觉得方才一瞬这个本家少爷真能杀了他!想到这是一个狠人,人年纪轻,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的。手底下多少条人命,这样的人阎王都不收,敢犯在他手里!
一下想不起来曹老太君该如何惩处,急急忙忙地带着两个曹老太君精心准备的丫头就告辞。何等狼狈,若不是祯娘让婆子叫住他,只怕他能把当命一样的赏钱都忘记!
于是鼓楼东街那边就见到打扮鲜亮的两个美人就这样送回来了,曹老太君还不发作,这管事已经跪在地上磕头。额头上都烂了才道:“老太君饶命,世泽少爷家的奶奶不是好打发的,没得身契不肯收。我打算拖延着,让先收下两个姑娘,却不想世泽少爷动了怒,站起来就要发作人。您知道世泽少爷是什么人,手上不吝惜人命,小的实不敢硬抗。”
曹老太君怄了一口气,当即骂道:“这是什么道理!老祖宗给小辈送个丫头使女也有退回来的。还说是南边大户人家出身,长者赐不敢辞都没学过么!要我说,外头传扬的过来果然是不对的,不然凭她那样的人,好家资、好相貌,做什么远嫁千多里!指不定有什么龌龊。”
后头说的就是不堪入耳,譬如养和尚、日道士,不绝于耳。想来当年曹老太君的娘家出身低,现在就是烧香念佛几十年,也没忘了小时候街面上不经意学来的一些胡乱话。
鼓楼东街那边因为曹老太君的动怒不得太平,估衣街周世泽祯娘家里也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不同。祯娘等人走了就去内室看周世泽,周世泽见祯娘没得刚才的神色,人才自然了一些,肯对着看她。
一面拉着她抱住,在雪白的脖颈上嘬嘬几口,这才笑嘻嘻地分开。指着自己的脸道:“足够唬人罢!我从来只对着手下官兵教训的时候做出那个样子。这些年头一遭在家里做出那样子来,不过是想吓吓别人,没想到先让你看到了。”
祯娘当时真有些被吓着了,但是这时候再没有。本就不是针对她的,她当然不如那个小管事来的心惊胆战。甚至她还能想清楚他当时的一举一动,就连正要发火之前朝她一看也在脑子里清清楚楚。
因此也完全知道他是如何像一个扎破的泡泡一样,什么气势一下就消散了——或许那端着的样子能骗得住别人,在祯娘这里却没得半分作用。他这个样子她看得多了,难道新鲜?
祯娘这时候忽然福至心灵,她本来就不怕他这个样子,只要知道这是周世泽她就是在怕不起来。她本来要说的是这种心情,忽然却知道最好的不是说这个。她神情有了变化,那种变化非常地微妙。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祯娘知道自己长大了,她想要传达的心情变成了一种包容。
她轻轻摸了摸周世泽的鬓角和眉骨,那种英气挺拔和生气勃勃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着男子汉的力量。神情里面也有一种不同的包容,与其说是妻子对丈夫,还不如说是姐姐对弟弟,母亲对儿子。
或许这就是女子的天性了,等到她们真的不再是孩子似的,哪怕是男女之爱,也会带着不自觉的母性——用学会包容和理解的方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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