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伸出手,摸了摸头顶的珊瑚,眼神无喜无怒,连口气也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建文嗫嚅道:“对不起,我先前不知道……”
七里摆摆手:“你不必表示难过,我并不后悔。全靠了珊瑚的能力,我才能从戒备森严的城堡里盗出那一块海沉木,并逃脱将军的追杀。以我无用之命,换来复仇的良机,我情愿如此。”
看着少女的脸庞,建文的心中,似乎有所触动。同样怀着复仇的情感,建文发觉自己比起七里真是太悠闲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才好,末了叹了口气道:“和你相比,我就像是个胆小鬼和懦夫。”
七里很难得地,拍了拍建文的肩膀。对她来说,这应该是很强烈的情绪表达了:“你不需要羡慕,海藏珠这东西听着贵重,其实大部分普通人是不会去要它的。说到底,会选择和它融合的,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呐。”
“可是……”
“我的父亲说,每一个拥有它的人,到后来都会后悔,都希望有第二次选择,追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可惜到那时候,已不能回头。你已经失去了常人所没有的,不必再失去第二次。”
建文听到后来,不由一怔:“什么失去?我没拿到过珠子啊。”
“你不是太……呃……那什么吗?”七里礼貌地没有吐出完整词汇。
一瞬间,建文的脸色变得更加忧郁了。他没有辩解,而是把脸转向舱室外面,默默地流泪。过了好一阵,他才转过身来,继续问道:
“听你的描述,海藏珠似乎不止一枚?那个阴阳师安倍舌夫也有海藏珠?”
七里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光:“安倍舌夫那一枚珠子里包裹的是一截塞壬的舌尖。所以你能看到他绛紫色的舌尖。借助这个能力,他可以用言灵制造各种幻境,催眠人心——据我所知,日本现存的海藏珠就这么两枚。”
“恐怕我们今天看到了第三枚。”建文脸色阴沉地补充道,“贪狼的右手,没有指头,而是五颗鲨鱼牙。而且在驱使鲨鱼的时候,他的指端也发出同样的光芒。我怀疑他身上也有一枚海藏珠,而且能力与鲨鱼密切有关。”
牢笼里变得一片沉默。贪狼的战斗力已经很惊人了,现在再加上海藏珠的助力,这让越狱的前景越发黯淡。
“这些珠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建文问道。
七里把珠子重新放回到头上去,光华一闪,那晶莹的珠子与珊瑚再度合二为一:“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很难得,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机会接触到。有的说它来自于恶魔的诅咒,也有的说它是海神的遗珍,还有的说它来自于无尽海渊底部的龙脉下颌——谁知道呢。”
腾格斯忽然问了一句:“有能操船的海藏珠吗?”
建文眼皮一翻:“有哇,你先给我找一个能装下整条船的珍珠来。”
“不一定要整条船吧?”腾格斯这会儿突然聪明起来。
“那你找个能装下船舵的也行!”建文捏了捏鼻梁,觉得跟这两个同伴关在一起,心里好累……
到了次日,哈罗徳果然如约而至。他告诉建文,那些海盗对青龙船似乎兴趣不大,稍微研究了一下,看无人能驾驭得了,便放弃了。贪狼大人只去看了一眼,就没再提这事,指示摩伽罗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行。
这次贪狼出海,本来也是为了去和别人做一个交易,半路遇见青龙船,顺手干了一票而已。
建文在脑中的海图里勾勒一下,心中纳罕。这贪狼的活动范围一向在南洋,突然跑到这么远,究竟所为何事?他带着这个疑问去跟七里商量,七里也没什么头绪。两个人的结论一样: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不能轻举妄动,暂且观望看看。
建文为了鼓励哈罗徳,给他信口胡编了一段青龙船的故事,讲到关键之处,又停住了,说你明天带着情报再来听。
哈罗徳好奇心难解,每天来得更勤快了。建文每次都给他说一段书,充分拿出说书人的手段,七绕八弯不进正题,却讲得悬念迭生。哈罗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西洋汉子,听得如痴如醉,每天都来追连载。只要有一日断更,他就急得抓耳挠腮。
就这样,建文从哈罗徳那里,把整条摩伽罗船的情况摸得通通透透。这条船上一共有一百五十个水手,包括贪狼在内,大部分来自于占城。贪狼成名大概已经二十多年了,他以凶悍和狂暴闻名整个南洋,一闻到血腥味就发疯,很少有人愿意招惹这头怪兽。
贪狼的坐舰船帆上画的,是七头的娜迦形象。这是印度神话中的毒龙,也是贪狼所供奉的神祇。
贪狼身边那个叫泰戈的独眼大副,应该没有海藏珠,否则腾格斯与他交手时就能有觉察。毕竟这东西太过珍惜,一船一珠已经很难得了。不过哈罗徳告诉建文,贪狼手下最可怕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大白鲨和一条船。那条大白鲨叫虎贲,摩伽罗号在航行的时候,它总是带着大群鲨鱼如影追随,成为最好的哨兵和杀手。
至于贪狼的坐舰摩伽罗。这是一条和主人一样神奇的海船。它可以像鲨鱼一样潜入水中,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向敌人发起攻击。舰首是一头狂暴的鲨鱼形状,可以随时开启舱门,如同鲨鱼一样吞噬其他船只。
贪狼本人、虎贲和摩伽罗,三位一体,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攻击组合。难怪可以驰骋海上这么多年,无人能奈何得了。
建文越听,越觉得没什么信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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